虚拟社区的真实力量 义气仔女云集“大埔谷”

撰文: 吴世宁 李慧筠 袁智仁 柯咏敏 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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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论公民力量,自会想到联会或关注组等因某议题而建立的公民组织;但于社交媒体年代,一种新的组织火速崛起——网上的地区群组。地区群组同样由民间自发,但性质含糊暧昧,会员聊天吹水、宣泄情绪、讨论时事,甚至组织运动;群众浩大,往往过万,以所住社区之名联系彼此。Facebook网上社区“Tai Po大埔”(大埔谷) 便是一例。摄影:曾梓洋、陈焯辉、龚慧、吴钟坤

“Tai Po 大埔”的版主之一Michael Wu。 即使他已搬离大埔,但仍不时回来逛街,最爱这里的街头小吃。

大埔谷会员多达7万多人,在众多地区群组之中独领风骚。谷友齐心成就了不少神奇事,如火速救狗、协助寻人甚至组织政治行动。研究社交媒体的学者李立峰道,地区群组有如1970、1980年代曾盛行一时的地区报,促进了日常地区议题的流通;透过众人的主动参与,造就了群体智慧(collective intelligence) 的强大力量。或许我们先退后一步,看看“大埔谷”的成形,如何聚沙成塔,从在网上闲聊吹水,一步一步聚集具行动力的街坊友。

十大大埔谷事件选举“花生”遍地

每年年尾,大埔谷谷友Dinezz Li也会举行十大大埔谷事件选举,谷内议论热烈,“花生”遍地。当中入选且让人啼笑皆非的,如去年日本女优苍井空现身大埔街市拍摄电影、2014年某谷友的海绵宝宝床单被吹跌落街,但被网友神速寻回;亦有较正经的政治事件,如“大埔谷撑雨伞运动”、“林村天安门”等等。去年夺得第一的,则是源自大埔谷、后来掀起全港顺风车义载效应的“大埔街坊泥鯭”。

大埔谷,这个谷友人数达7万多的Facebook群组,有如一个小公园,让吃饱饭无事干的街坊聚拢,谈谈生活八卦,口水乱飞。但当大埔社区遇上虚拟的网络世界,爆出的不只是花生壳,更可能是一股新生的公民力量。

大埔谷,奇事多。 比如说,曾有谷友在台湾捡到香港男生遗失的银包,竟在千里之外成功透过大埔谷寻到失主;同时,不少大埔谷友在政治议题上也一呼百应,如占领期间以“大埔谷”之名扎营,或在地区议题如大元美食广场被领展收购、立法会新界东区补选等积极发声甚至组织行动 。再琐碎一点的也有。风起了,谷友短短几句发文,提醒大家收衫; 或是夜深人静,大埔谷恍如心事树洞,网友Jeff Wong以钢笔书法提出感性问题:“假如时间让你回到过去,你想回到哪时的当初?”谷友一起回溯往事,与不曾见面的大埔人交托真心。

大埔谷约于4年前建立,目的为聚集一班大埔友聊聊大埔事宜、分享地区资讯。直至2014年,电影《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上映,在涟漪效应下,令大埔谷人数倍升,现已由2014年初约3万人上升至7万多人 。

左:网友失狗,其中一个有效方式就是把图片放上群组寻犬。 (图:Mini Lee)右:“大埔谷”一众谷友于《大埔红VAN》上映之时曾一起组团捧场,并乘坐红van回大埔。(图:Tai Po大埔Facebook群组)
谷友Jeff Wong喜欢在夜深之时在大埔谷分享自己的书法作品。 (图:Jeff Wong)
2015年初发生的“吐露港裸跑”事件,由谷友拍摄后上载到谷上分享。此事曾获提名为“大埔谷年度十大事件之一”。 (图:Eddie Leung)
谷友亦喜欢把亲眼所见的好人好事照片放上群组分享。 (图:Gary Yu)

Facebook的社区互助网络

“大埔始终是老区,较传统,又算是东铁线的中心点,所以聚集了不少人。 比起市区人,大埔人性格较率真粗豪,有时好像不大有礼貌,但够真诚。”本身也是大埔人、现任7个版主之一的胡皓然  (Michael) 笑说。

网络世界虽然面目模糊,身分不明,但只要加入大埔谷,你就是大埔人。

有人发布了狗儿在大埔马路上追车的片段,不到一句钟,十数个大埔谷友已冲到街上并成功救出小狗。大埔谷谷友的热心义勇,似乎超越了我们对现代社会邻里关系的想像。

议员的选举横额有否违规,也是谷友的关注事项。 (图:Chung Yan Wong)

“本来,我们集中想做街坊,不想刻意谈政治。”Michael苦笑说,犹记得当时最常见的post为询问大埔某间受街坊欢迎、却不定时开舖的冻肉舖营业时间。 直至2014年9月尾,平地一声雷,雨伞运动爆发,大埔谷当时每天成百上千的posts,都是有关雨伞运动的新闻。卷入政治,大埔谷就不再是一个饮食游玩的地区谷。谷友因政见不同而开拖互骂,举报对方的发文。

“我们曾经反对谷友在这里谈政治,也开了另一个专谈政治的群组,但有些谷友强烈反对。的确,地区议题与全港政治之间有许多灰色地带。”Michael说。不理蓝黄,版主们尽量让大家自由发言,只删除不断重复、人身攻击的发文。“我们版主没有鲜明的政治立场,但在雨伞运动期间,有谷友用‘大埔谷’的名义扎营、在报纸出声明谴责警方发射催泪弹,我们不能,也不会阻止。”Michael说。他指,版主其实不是管理者,而是协调者,希望在不造成谩骂攻击的情况下,让大家自由谈论。

少女想堕胎 谷友劝阻

让Michael感到最深刻的讨论,是一次来自谷友的亲身分享。曾经有一个年轻女生在谷上说她想堕胎,结果引来热烈讨论。“有许多妈妈也写上千字的留言劝她不要轻易放弃生命。”Michael说。

有个女谷友同样是年轻怀孕,在谷里真诚分享当年如何面对来自学校及父母的压力,但最终还是决定生下小朋友,希望以此鼓励那位女生。“在这里,我看到人性的光辉。因为人们愿意分享自己的际遇,用心良苦。”他说。

网民Elaine Chan在谷上分享大埔的小店资讯。(图:Elaine Chan)

点解大埔谷咁活跃?

Facebook群组大埔谷,变身为社区的情报平台,还养成种种热心义举,外人看总觉神奇。但研究社交媒体的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李立峰认为当中魔法其实不难解释:“大埔30万居民,可能当中十分之一比较热心;这班人较热心,参加了大埔谷,且成为大埔谷中最活跃的谷友。因此,大埔谷聚集了区内最热心的义气仔女。”

网上地区群组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可以把平时大家口耳相传、以前无从散播的“地道知识”(local knowledge)扩散,继而加强社区的联系,例如某知名冻肉舖的营业情况、哪间餐厅的奶茶最好饮,甚或历史记忆的细节认证等,有了一个公开平台,大家可在开放场域讨论、交流及辩论。

搬至大埔数年的中大通识教育部课程副主任梁启智,另一身分是大埔谷友。最近打风落雨,也见他热心地post天气图,提醒谷友收衫。“在大学工作并不自由,好多事情也要先审慎考虑。但是在大埔谷,我的身分是街坊,大家平等,可畅所欲言。”梁启智说。原来,“街坊”的身份好像平平无奇,却因此自由。

大埔名物“炸鸡脾”,亦是谷友最爱post的相片之一。 (图:郭浩𬀩)
谷友总爱捕捉大埔人气爆灯的药房猫七哥的各种憨态。 (图:Lisa Tang)

网上群组凝聚社区

另一大埔Facebook专页“大埔特别行政区”的版主、作家古永信,也深明网上地区群组的力量。他的群组以分享大埔的历史往事为主,往往抛砖引玉,发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大埔轶事。“大埔人对自己的社区有感情,但不会无端端在街上跟师奶谈对大埔的想法。有了网上地区群组,令一班大埔人交流想法,慢慢累积,强化大家对大埔的情感。”

大埔谷7万多人,比不少政党的Facebook followers要多。难得凝聚一班有心人,大埔谷除了继续成为吹水台,可更进一步发展成公民力量,创建大埔甚至香港吗?

Michael称,大埔谷目前并没有什么雄心勃勃的计划:“几个版主会倾倾未来有什么大议题,大家该怎样处理、回应众多发文。”他认为,Facebook本来就不是政治讨论的强大地方,充其量只是一个容许资讯流通的平台。但这样的平台容许有心人把关注的议题发大、吸引注意,收传播之效,好像早前某些地区议题如大埔多宗围标事件、太和污水问题,也是在大埔谷上成功引起关注。

或许,一个平台只要稳固安定,水土充足,无须照料打理,自会绿草成荫。未来的确未能预料,只要平台仍在,仍可往上或横向地,继续搭建。

“Tai Po大埔”Facebook群组的置顶图片,来自唱作人徐嘉浩歌曲“大埔”的MV截图。 (图:Tai Po大埔Facebook群组)
早前林建岳的“云吞面论”惹来批评,谷友纷纷在谷上分享云吞面图,以讽刺其言论。 (图:Dane Hill)
大埔的老店“富兴鞋业”结业,不舍的谷友把图片放上大埔谷。 (图:Candy L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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