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也行医】毛孩做治疗犬 抑郁、自闭、隐青更易敞开心扉

撰文: 梁雪怡
出版:更新:

这天一班中学生围著一个小圈,前面放著投影幕;孩子们你眼望我眼,似是等上课,却又异常兴奋雀跃,仿佛在等待圣诞老人来派礼物。没多久,黑白色毛的“不不”徐徐地走进活动室,孩子们禁不住在喉咙发出惊叹声,同时又不敢反应过大,吓坏新朋友“不不”。过了一阵子,有学生低声说:“仲有另一只呀!”披著金毛的“淡定哥”摇著尾巴走进活动室。学生们当然不甘心立即坐定定上课,训练员也十分“识做”,叫不不和淡定哥先巡游一个圈,也叮嘱孩子们先行个礼,把小手放在狗狗的鼻前,再摸摸眉头或背部。
不不和淡定哥都是经过考核的治疗犬,像医生般帮助有学习障碍、情绪问题等有需要的人;也像这天般,亲身来到社区中心,让孩子领会到如何与另一条生命相处。原来狗狗除了卖萌,还可以行医和身教?

学生们见Buddy惊叹:“好乖呀!”主人Gloria打趣说:“Buddy佢唔系乖,纯粹系懒姐,唔郁最开心,因为会去老人院服务,所以要改个中文名,叫‘不不’。”Budd被领养时只有手掌般大,现在已有小朋友高度。(欧嘉乐摄)

并非每只狗狗都可以当狗医生,不不和淡定哥都是经过考核,才能与主人一同服务。因为治疗犬服务的对象非常广泛,如过度活跃的小朋友、隐青年等等,故考核内容会包括是否愿意被人抚摸,毛发被拔扯时会否有大反应,能否遵从指令,狗狗自身情绪也不能过份激动,例如听到有物件跌下来的声音,会吓了一大跳,还是只会看一看,保持冷静。而治疗犬的主人亦有责任关心狗狗的情绪,例如看到小朋友太激动,或者狗狗已现疲态,适时让牠小休一会。

香港动物辅助治疗学会(HKIAAI)主席Eddie是淡定哥的主人。很多人见到淡定哥,劈头第一句便问:“牠是否曾经受虐?”事关牠失去了左眼,残疾从此成为牠的生理特征。Eddie耸耸肩道,不确定,但从伤口而言,牠有可能是跟其他狗狗打架打伤,或自身细菌感染,更重要的,是不想标签淡定哥是受虐动物。

让他当牠的左眼

Eddie扬起眉头,自豪地说:“唔系睇佢咁乖仔,佢好有气场,平时见到流浪狗好恶,淡定会好悠闲咁行过去,啲狗就自然散开。”(欧嘉乐摄)
+18

Eddie在2013年的年三十晚找到淡定哥(当时未有名),当时牠的左眼烂得不堪,于是年初三便焦急地带牠看医生。通常在街上的狗狗见到陌生人,多少都有点戒备心,但淡定哥却气定神闲,即使有陌生人把自己带走,亦丝毫没有反抗。直至到诊所门口,听到其他动物低鸣,牠才心感不妙,低头露出担心神色,但还是没有反抗过。手术过后,为防牠抓伤做完手术的左眼,姑娘便为牠带上头罩。由于淡定哥体型庞大(有四五岁孩子身高),带上头罩后,在笼中几乎没有活动空间。医生姑娘见牠一向平静,便放牠在走廊休息,医生、姑娘、客人你一脚我一脚般跨过这个大毛孩。大家见牠总是淡淡定定,便取名“淡定哥”。Eddie扬起眉头,自豪地说:“唔系睇佢咁乖仔,佢好有气场,平时见到流浪狗好恶,淡定会好悠闲咁行过去,啲狗就自然散开。”

五年前初见淡定哥,左眼已受感染,Eddie在年初三焦急地带牠看医生。(受访者提供)

失去左眼,对淡定哥的日常生活有没有影响?Eddie想了半晌:“冇乜。唯一传统训练上,因为军人用右手拿枪,会训练狗喺左边行,而淡定会行行吓行咗我右边,想我做佢左眼。”

Eddie又会充份运用淡定哥的性格特征融入治疗服务中。他拿出零食,轻轻一抛到淡定哥的口里,淡定哥一跳,却扑了个空,零食落地,淡定哥依旧头摇又尾摆,等待下一发零食。Eddie说:“我会跟服务对象讲,淡定得一只眼,接嘢食未必好准,但接唔到都一样好开心,有时测验一两次唔好,系咪需要咁伤心?”

起初有人质疑Eddie以狗狗谋利,他摇头说:“我一直强调这是一个学会,非牟利性质,我们起初做服务连车马费都不收,是最近才会建议收取一些交通费。我们带著狗狗服务,不能坐公共交通工具。做服务时,主人也会留意狗狗的情绪,你看他今天跟小朋友玩,整天都好开心。”在上课期间,淡定哥两次走到Eddie旁投以深情眼神,Eddie说:“呀,口渴了。”让牠渴水时,又借机说理,要孩子们尊重动物的生命及想法:“就算正在工作,也要留意狗狗的身体状态呀!”

与狗狗对望会产生“爱的荷尔蒙”

城市人生活繁忙,有人作伴的时间很少,因此动物单单伴随在旁,已经能疗愈。(欧嘉乐摄)

HKIAAI有约40只治疗犬,已向逾200间机构提供服务,包括幼稚园至大学,以及社福机构等等。很多人认为治疗犬所谓的治疗,仅是让狗狗陪伴在旁,这当然是其中一种治疗方法。日本麻布大学动物行为专家菊水建史与其团队的研究显示,人类和狗狗相互凝视,会分泌催产素;相反,即使是人类从小养大的狼,当它们凝视主人时,主人尿液中的催产素水平也没有变化。催产素俗称为“爱的荷尔蒙”,催产素水平会影响抑郁症、焦虑等精神疾病,因此催产素未来有可能成为这些精神疾病的治疗方法之一。

治疗犬们曾经跟自闭症兼智障人士接触,原本他们不大会笑,更不会随便张开手,但见到狗狗们,不消半晌,就已经放松手心,摸著狗狗的眉心。

以狗狗情绪让孩子理解别人

Buddy出生的时候,因为脸上多斑点而被嫌弃;长大后,反而因为斑点而抢焦点。这天学生们尝试牵著Buddy走,兴奋非常。(欧嘉乐摄)

除了单看著狗狗已感到被治愈之外,经过考核的狗狗会听随指令,配合治疗。“例如对著过度活跃的小朋友,可以透过与狗接触,学懂怎样与人相处。老师或家长会‘就住’来闹,但狗的情绪直接。试过有小朋友好钟意屹櫈,我提他不要再屹,狗狗不喜欢这些声音,于是他继续屹到跌倒,狗狗就吠了一声,同学仔立即静下来。老师立即见机说:‘你知唔知你平时曳,我哋都想吠你,狗仔就唔畀面喇。你觉得你呢个行为会唔会影响到人呢?’”

这样子吠,不怕吓坏孩子?Eddie解释,狗狗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吠,是接触过四五次之后,让小朋友知道狗狗本身是乖的,熟稔之后才会这样“说理”。狗狗会“发脾气”一事,亦事先与老师沟通好。有些孩子觉得自己可以控制所有事,但动物反应直接,不留情面,借此让孩子学懂关心别人。“我哋其实静鸡鸡发指令,例如拉拉条绳叫佢畀比反应。如果对方冇自信心(如隐青),就算对方好细声叫佢sit,我哋都会暗中叫狗狗坐,由此建立信心。有时又会专登细细声叫淡定sit,淡定唔睬我,我就会讲,讲嘢要坚定啲,人哋先听到。”

望透过治疗提高动物地位

Eddie希望透过治疗活动,缔造一个人与动物平等共融的社会。(欧嘉乐摄)

Eddie原本的志愿是当兽医,但当时香港没有相关课程,又没钱到外国读书,于是转读生物与环境学科,及后于港大读辅导硕士时,更以动物辅助治疗作研究主题。2011年导盲犬协会在香港成立,公余积极做义工的Eddie便是该协会的热心义工,发现导盲犬除了提高视障人士的行动力,还扩阔其社交圈子,“亲身见过有个视障伯伯好封闭,唔讲得笑,过多半年(有导盲犬陪伴)就成日出街,变得好风趣。”

获学校或机构邀请服务,对方对动物当然友善。可是,带著狗狗在街上散步,他也不时受到白眼,甚至冤枉淡定哥咬人。Eddie希望透过治疗活动,缔造一个人与动物平等共融的社会。他常戏称自己做“流浪讲师”,即大专院校的兼职讲师,时常四围扑。有时教完书后,又要赶去做义工,回家后继续处理教务。

有晚记者约好一个时间致电给Eddie,却一直没有音讯。他至凌晨传个讯息来,原来夜晚突然外出救猫,弄至凌晨才回家;平均一个月他会把十几廿只动物救回来,找人领养。把教务、义工、救动物等责任捆在身上,每天只睡两三小时,有时甚至天亮了才睡,但他毫不觉沉重,“我冇理由教书储够钱,先推广动物(平等共融)。”亦有朋友认为Eddie因为未能跳出爱犬逝去的阴霾,才如此忘我地做义工,他则不置可否:“面对动物死亡系好伤心,但要知道动物生命系十几廿年,只要佢在世时,尽最大努力,畀最好嘅嘢佢,冇后悔就足够。世界上仲有好多动物,我会鼓励朋友领养或者救一只,咁比买的情绪好好多,因为会畀返credit自己。当然唔系叫你即刻养第二只,系当你心理上准备好先。”

上集:狗狗易发恶主人有责?专家:冇训练唔到嘅狗,只有训练唔到嘅人

很多人都有爱犬离逝的经历,没有多少人懂得如何处理哀伤情绪。同样面对过丧狗之痛的Eddie建议以生命影响生命,把爱传给下一只有需要的狗狗。(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