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之义.二】为少数族裔争取廿年 王惠芬:我的功劳得1分
一个巴基斯坦青年11岁来到香港投靠叔叔,想找书读。小学嫌他太大,中学嫌他只有小三程度。于是青年在重庆大厦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储了点钱后,巴基斯坦的父母亲为他相了个女孩等他回乡订婚,青年一回到乡下,翌日撞车死了。摄影:陈嘉元
王惠芬一直记著他的死。“生命应该有一条本来的轨迹吧?如果他来到香港走的是一条上学的轨迹,他的生命也是这么短暂吗?”当年王惠芬是那个在他身边陪他学校失败的人。“他们的生命消失不过一瞬间,好像没有存在过。”每次当她问这些少数族裔青年,谁谁谁去了哪里?他们通常会答:“disappeared”。很多人和巴基斯坦青年一样,19岁人生一下消失无影,仿如蝼蚁。
王惠芬开始觉得,她要赶在这些生命消失前为他们做点什么。2001年她和两位朋友成立融乐会,与少数族裔同行,自此她多了一群“细路”。
少数族裔生命突然“消失” 成立融乐会力争舆论及政策支持
以她这张华人面孔要进入巴基斯坦、尼泊尔等等族群,需要一点功夫。从家事、法律以至教育、政策推动,王惠芬把自己交托给少数族裔,穿花花裙,有时包头巾。
最初她总在佐敦公园“蒲”,日头猛晒时找失学青年吹水。她带著无所事事的小孩四处找学校,,有些学生不被取录,她就写信给教统局(现时的教育局)局长,再召开记者会控诉。
试过有个尼泊尔爸爸跪在她面前,请王惠芬救救他吸毒的儿子。王惠芬后来救的吸毒青年不只这个儿子,她为吸毒过量死亡的尼泊尔青年办丧礼、为被指藏毒而被捕的青年保释。一个14岁巴基斯坦少女爱上男生,父母逼他们分开,且强把少女安排送回乡。王惠芬试过阻止,那巴基斯坦爸爸找了30多个壮汉来告诉她一声:“你不再是我们巴基斯坦人的朋友﹗”
她一方面找《明报》做一个“隐形人”系列,说出别人口中的“宾妹”故事、尼泊尔人一代人做啹喀兵一代人起地盘。另一方面从教育政策著手,第一步倡议主流学校也可以录取少数族裔学生,第二步再改革少数族裔的中文考核,倡议用程度较浅的英国GCSE中文试取代DSE中文试。
历时9年成功推动《种族歧视条例》 向政府争取有心法
2000年一个晚上,白人Martin Jacques 的妻子癫癎症发作,被送到律敦治医院。他以为妻子会得到照顾,离开医院后却被通知妻子已去世。Martin Jacques记起,他离开医院前妻子轻声说笑:因为她的肤色,医院的人把她放在一边(资料来源:Martin Jacques.com)。Martin Jacques起诉医院,才有人看见种族歧视的后果。此时王惠芬合大律师吴霭仪、人权组织总干事罗沃启、民主党刘慧卿及其他人之力,推动《种族歧视条例》立法,但草案、修例、过立法会的过程拖了足足9年才立法。
20年来在少数族裔中打滚、在官场中推动议题之大小事,记录在近来的书《公义的颜色:王惠芬与少数族裔的平权路》之中。书中关于王惠芬个人只4章,另外的14章全关于她以及她的同行者如何令少数族裔被看见,如同一本充权手册,让下一手看著书的内容就能走上同一条路。王惠芬听完这个说法笑得很开心,她说有一部分挣扎过写不写出来,最后决定删走,就是与官交手的技巧。“不是指奸的技巧,而是如何令政府接受一个建议。例如前线可能想多一步方法,不一定要敌我,给一个建议政府,我有很多这些桥。”不写出来是因为,路还很长,下次出手才能出其不意。
议员媒体炒作南亚“假难民” 融乐会被抹黑为“溶落狗”
3年前王惠芬做子宫手术后离开融乐会,她离开之时说得上放心——政府人口政策开始有少数族裔的份、如2011年统计处以少数族裔为主题撰写专题报告,大众终于懂得分辨少数族裔也是香港居民,他们的广东话应该比王惠芬的福建口音还标准。“若要说香港的种族平等,我的功劳只是0至1分,50分合格。”这王惠芬以及她的同行者用了几近20年的时间才累积的分数,不过别人稍稍发功就强夺走这一分。
近几年有议员提出遣返“假难民”,难民到底如何分真假?信服者没有质疑难民和少数族裔的关系就攻击,仿佛肤色相近就是一伙。融乐会英文名叫Hong Kong Unison,“要求遣返难民大联盟”Facebook page中叫融乐会为“溶落狗”,取名为Hong Kong Unidog,贴文指假难民抢香港资源。“我们要不断解释我们的工作是服务本地的少数族裔,他们是香港的第三、第四代。”又有些报纸总说“南亚帮”,将南亚裔和“印巴籍”与罪恶扯上关系。这些有意无意的塑造,轻轻就把平权路上的1分推回0的位置。
“我有抑郁,所以要多睡。”王惠芬离开融乐会后就发生雨伞运动,雨伞过后她发现乳癌,一下子跌进抑郁之中,睡醒就流泪。请看下集。
《公义的颜色:王惠芬与少数族裔的平权路》三联书店摊位王惠芬签名时段:7月20日(周四)下午3至4时7月22日(周六)下午1至2时7月23日(周日)下午4至5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