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案.政策分析】自愿医保计划不断“走样” 磋跎岁月三十年
财政预算案就鼓励市民自愿购买医保提出新细节。财爷陈茂波表示,建议向为自己或受养人购买合资格自愿医保的市民,提供税务扣减。每年每名受保人可作税务扣减的保费上限为8,000元,估计每名纳税人平均仅悭得800元。食物及卫生局稍后会公布更多计划详情。
其实香港医疗政策的困局,既有硬件的人手问题,亦有系统性的问题,其中一个死结就是钱从何来。对于这个问题,香港已经拖拖拉拉了接近30年,政府至今也未能交出一个既可长期维持,又获得市民支持的方案。而今年推出的自愿医保、退税安排,是多年来每遇争议即“闪”的产物,沦为“无敌和稀泥”方案。
说到底,医保争议最大的关键一向都是“钱从何来、谁来买单”。正因为医疗开支必然会增加,医疗体系“爆煲”只是迟早敏问题。前卫生福利及食物局局长杨永强当年对于医疗体系问题爆出的一句“金句”,正好演绎了问题的敏感、严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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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英年代:成立医管局盼提升效率 惜事与愿违
讲到香港公营医疗服务,相信不少市民马上想到各家公立医院、诊所长期爆满的狼狈相。造成这个局面,其中一个原因是香港的医疗制度主要受英国影响,由政府作主导,负担大部分的公营医疗开支。早期的医院事务署是政府部门,经费来自政府预算,员工也是公务员体系;为了医疗资源可更有效运用,1990年成立的医管局,9成以上的经费来自政府拨款,但希望透过独立运作提升效率。
这种制度下,市民可以享受较为廉价的医疗服务,达到政府“不容有市民因经济困难而得不到适当的医疗服务”政策目标,但坏处相当明显:政府开销大且效率不彰,到人口老化医疗负担加重,整个系统将会崩溃。如在2013至14年度,医疗开支占香港本地生产总值(GDP)的5.7%,比1990至91的3.6%明显增多,预料数字未来还会继续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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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初期:哈佛报告研医疗融资 流产收场
在医管局成立之后,医疗体系的压力却未有解决。到了1997年11月,当局委托哈佛大学作医疗改革研究,1999年报告出炉,内容明言香港医疗融资存在问题,医疗费势必不断上升,如果继续维持公医制,公共医疗开支将不胜负荷,提倡以社会医疗保险方式进行融资改革,由劳资双方供款,但由于涉及供款,商界反对反对声音极大。
由于方案被指无助减低政府支出,更徒增市民的供款负担,最后被否决。政府后来再建议推出一个名为“颐康保障户口”的医疗储蓄户口,要求达到一定年龄的在职人士供款,由市民自月薪中拨出1%至2%作为供款, 到65岁时可取回,变相只由市民单独供“强医金”,同样因为遭到反对而流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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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卫福局长杨永强爆金句:啲钱喺边度嚟?天跌落嚟?树生㗎?
“钱从何来”问题一直解决不了,大幅加税又争议过大难以实行,但始终政府在2000年代初面对财政困难,医管局亦面对数以亿元赤字,问题显得更加迫切。最终在2002年11月底开始,公立医院急症室由免费改为收费100元;2003年4月1日起,医管局辖下的住院、专科门诊、普通科门诊等服务都相应加价,希望收回部分成本,引起民间不满。
杨永强2003年2月底在立法会接受质询时,就被长者和议员批评不知民间疾苦,随即大动肝火骂道:“医疗开支不断系好大压力,愈来愈多人用公立医院,长者需要依赖公立医院,咁多新药,咁啲钱喺边度嚟?天跌落嚟?树生㗎?”此言论固然激烈,但他亦道出了部分事实:随著人口老化、新药日新月异,政府医疗开支必然会愈来愈高,而看诊的人流负荷又重,医疗体系愈来愈难维持合理的服务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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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荫权年代:预留500亿元推医保 却议而不决
其后,由于市民和商界都对供款有反弹,于是政府试图改由保险制度入手,前财政司司长曾俊华在2008年财政预算案中,表示预留500亿元启动医疗融资,而其中一个部分就是推动医保计划,特别是协助高风险病人、长者等本来保险公司未必受保的人士,购买医保,获得更佳医疗保障。
根据政府最初研究的医保方案,前食物及卫生局局长周一岳最初表示,强制性的医疗保险“较有好处”,因为规模较大,费用预期可较低。但因为保费水平始终没有保证,亦有担忧指出管理费若过高,只会重蹈强积金的覆辙,牺牲普罗大众权益,便宜了保险业界,因此惹来民间团体强烈反对。
类似争议持续许久许久,最终折衷变成自愿医保,政府最初承诺“人人受保”,但细节安排拖到曾荫权政府卸任也没有定案。其中一个原因是,如果医保变成自愿制,若买保险的较多是长期病患、长者等索赔风险较高的市民,保险业界或要做蚀本生意。结果医保方案一拖,就由曾荫权年代拖到梁振英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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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振英政府:医保方案一再收缩 继续磋舵岁月
直至梁振英上台之后,食卫局局长换成不热衷医保、重视公营医疗的高永文,医保计划更愈来愈缩水。政府在2014年推出自愿医保咨询,范围进一步缩窄至让有能力负担私人医疗的人参与,作为“辅助融资的安排”,不过对于收集各方共识,高永文一早“打定输数”。同年底,高永文表示当初留作医疗融资的500亿元资金,将改作用于公立医院的基建开支,医保基金变相“收档”。
结果,医疗服务钱从何来的问题,一拗就接近30年,而最大问题还是那个:讲钱伤感情,商界不想负担、市民难以负担、保险公司怕做蚀本生意,大家都不想买单,政府态度亦和稀泥,不愿在关键时刻作出抉择,于是谈来谈去谈了30年都没有结论,又沦为一个典型的议而不决案例。
林郑新班子:医保退税作用成疑 香港可再拖三十年?
最终,目前政府所酝酿的医保方案,变成一个折衷得近乎无可再折衷的“无敌和稀泥”方案。例如保障长期病患、长者的高风险池暂时搁置、保险公司也不一定要承保投保时已知的疾病、标准保单80岁以上不受保,说好的“必定承保”和“终身续保”化为泡影,吸引力成疑。
因此,方案最主要的“卖点”,就只投保后退税。但以其标准保单每年税务扣减的保费上限8,000元,预计每名纳税人平均获得的退数仅数百元而言,即使税务条例修例成功在立法会通过,其成效亦成疑。因为有能力买医保的中产和高收入人士,不少早已投保,但最需要保障的基层、长者、长期病患者等,则继续没保险保障。
总而言之,对于医疗服务问题,香港浪费了30年时间证明,当涉及利益问题时,根本难有共识,假如政府没有决断力,只会年复年地议而不决下去。固然,医疗改革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极为困难的任务,牵涉极多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只消看看美国奥巴马政府推出医保改革搞得焦头烂额,特朗普上场后即试图推翻,便会明白争议程度可以有多大。但本港公营医疗体系可说已“病入膏肓”,再不作出根本改革,崩溃是迟早问题,而本港人口愈趋老化,千疮百孔的医疗体系,还可不可以忍受政府再议而不决多30年?
医疗改革研究系列:
【医疗改革研究.一】医疗融资急须改革 市民欠意识 政府有责
【医疗改革研究.二】香港医疗体系问题深 资金人手皆缺
【医疗改革研究.三】医疗融资改革 医保是否出路?
【医疗改革研究.四】医疗系统的三大分类与各国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