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照顾者.五】照顾者无处不在 却在政策中“隐形”

撰文: 欧阳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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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照顾者.四】照料认知障碍症母 居家安老并非只是经济条件

近年来,照顾者杀害亲人后再了结自己生命的社会惨剧时有发生,引起社会关注照顾者的需要,以及社区支援匮乏的问题。政府一直把照顾工作视为家庭事务的“私领域”,以照顾者为本的政策严重不足。早年政府推出照顾者津贴的名额少、门槛高,支援零碎分散,并未在政策上承认照顾者的付出。不少照顾者放弃工作及私人时间,成为全职照顾者。本专题访问了一群被社会忽略的照顾者,了解他们面对的困难,并探讨政府能否在政策层面提供支援,避免惨剧再发生。

“妈妈年轻时会照顾子女;中年时要照顾父母及老爷奶奶;到子女出身或父母离去则要照顾配偶。”香港妇女中心协会总干事廖珮珊的描述,概括了不少妇女的大半生。“超过九成照顾者是女性,她们在不同阶段照顾身边不同的人,这其实是一件很性别定型的事。”

照顾者,泛指照顾家中虚弱老幼伤病人士。现时,政府没有为照顾者下明确的定义,也没有为这群组作数据统计。近年来倡议照顾者政策的机构愈来愈多,香港妇女中心协会及香港社会服务联会是其中两个。

他们无处不在 却在政策中“隐形”

照顾这些特殊需要群组的人,很多时要花更多时间和心力,但付出未必得到家人及社会承认,故照顾者的牺牲不少。

廖珮珊举例说,不少人觉得由亲人照顾家中年老的长辈会较安心,而且很多时候会安排家庭成员中的女性做照顾者。虽然,其他家庭成员或愿意分担相关的生活费用,但照顾者往往要辞工。这份责任好像理所当然,但同时很沉重。

“政府的公共资源不足,轮候不同服务的队伍有多长、要等多久,大家也知道。另一方面,照顾者自己也内化这份责任。而且,社会福利政策倾向帮助较有需要的人,觉得有些事情可以在家中处理,应该留在家庭层面,其实这些想法只会加重照顾者的负担。”廖珮珊说道。

现时的社会福利政策并不是完全没有关注到照顾者需要,但服务仍以被照顾者为本,大部分的社福机构及社区组织的服务对象仍是以被照顾者为主。例如残疾人士家属的辅导服务,隶属于康复服务,但机构的大部分资源,均不是预留用作支援照顾者。

社联业务总监郑丽玲认为,政府现时对于照顾者的支援未足完善。(吴钟坤摄)

被照顾者在社区未能得到完善的支援,也影响照顾者的身心。社联业务总监郑丽玲指出,现时的社区服务有多个“不到位”,包括服务量少、质素参差、费用高昂、照顾者对社区资源认知度低,以及难以获取服务。

家人福祉先行 忽略自身需要

“轮候这些公营服务的时间长,照顾者不得不亲自照顾,但是,他们也应该有空间和选择。可惜,他们很多时因为要照顾家人而忽略自身需要,生病也不敢看医生,结果牺牲了自己。”郑丽玲认为,若社区支援到位,能纾缓照顾者的压力。政府应全面规划以照顾者为本的政策,而不是像现时的情况,照顾者如同“被隐形”。

近年,政府以经济津贴纾缓社区照顾者的压力。政府先后在2014年及2016年推出“为低收入家庭护老者提供生活津贴试验计划”及“为低收入的残疾人士照顾者提供生活津贴试验计划”,两者都是“关爱基金”名下的试验计划。两项计划均有严格的审查门槛,照顾者不能接受综援、长者生活津贴外,也需要达到最低照顾时数,受惠人数有限,而照顾者也不可同时领取两项津贴。再者,津贴标明“为低收入家庭”,出发点是提供福利,而并不是在照顾者没有经济收入的基础下,承认照顾是一种贡献,并未有制定政策肯定照顾者的工作。

“关爱基金”下的两项照顾者相关津贴门槛高,大部分照顾者未能受惠。(资料图片)

郑丽玲说,现时本港“以老护老”、“以老护残”的情况普遍,但很多时照顾者忽视自身需要。她比喻说:“坐飞机或坐船时,有广播提醒乘客,危急时应先把氧气罩戴好,或把救生衣穿好,再照顾同行小童。先照顾好自己,才会有能力照顾其他人。”

廖珮珊认为,社会观念和政策制定互为影响,若要令大众及照顾者自己也认同落实照顾者政策的必要性,政策制定能起一定作用。“如果觉得很多事情应该在家庭层面解决,便不会有公共服务。社会是不是要付起承托的工作?”

廖珮珊又坦言,跟政府高官商讨支援时,他们往往表示需要取得平衡,若政府提供太多公共服务,可能会影响家庭价值观。但她认为政府需要改变思维,社会服务并不是最有需要的人才能享用。

亲自照顾家人能为被照顾者带来较为安心的感觉,但照顾者同样需要支援。(高仲明摄)

照顾者要休息 也需劳工保障

照顾是一份工作,照顾者需要休息,也需要劳工保障。“照顾者的工作往往是无酬的,他们辞工去照顾家属,到老了又有什么保障呢?”廖珮珊认为,照顾者的角色尤其重要,不存在跟被照顾者抢资源的问题。“若照顾者自己也照料不好,怎么做到照顾工作?若照顾者支援做得好,反而会帮助到被照顾者。”

现时香港安老服务未能满足需求,而且土地供应紧张,设长者院舍长期照顾长者,以及设长者日间护理中心为照顾者提供喘息服务,政府应如何取舍,怎样决定缓急先后?

廖珮珊直指,这是政府的规划问题。“政府在发展一个地区时,应该规划照顾者和被照顾者的服务,不一定屋邨才可以设有非政府组织提供服务。政府卖地建私营单位时,也应该考虑托儿及老人服务等需求。政府应在卖地时设立条款,即使不是要求发展商做营运者,也应预留地方做公共服务。政府可以去做,可惜他们未有规划。”

照顾者的劳动看似没有实质的经济回报,但对社会有重要贡献。两位受访者也直言,现时香港未有立法保障照顾者权益,但政策措施上的改革,还是政府可以做的事。电影《一念无明》曾引起社会关注照顾者的需要,而每每有照顾者选择走向绝路后,社会又掀起短暂的讨论。只是,廖珮珊和郑丽玲也相信,要改变“照顾家庭是女性天职”这根深柢固的观念,还需要一段长时间。

上文节录自第123期《香港01》周报(2018年8月6日)《谁来照顾照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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