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梦.上】被青春版《牡丹亭》感染 港女22岁拜师学做戏

撰文: 伍丽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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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喜欢粤剧,看《帝女花》、《紫钗记》、《凤阁恩仇未了情》成长,被任白感动得泪流满面,只觉得戏曲好美好美──如无意外,邹焯茵长大会投身粤剧界。可是事情往往出人意表,她在大学时修读一门叫古典戏剧的课,老师教《牡丹亭》、《西厢记》、《长生殿》,讲杜丽娘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崔莺莺敢于冲破约束追求爱情,又鼓励同学们去看戏,推介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舞台上,年轻的俞玖林与沈丰英让人着迷,昆曲之美深撼人心,她迷上了,22岁才拜师学戏,并在家人的反对声中成为全职演员。邹焯茵说:“昆曲很难,连做一个观众睇得明都很难。”戏海无涯,只领略一点皮毛的她,发现这条路并不易走。摄:高仲明

2004年,白先勇联同张继青、汪世瑜等昆曲艺术家,找来江苏省苏州昆剧院的年轻演员,在推广昆曲的前提下,推出青春版《牡丹亭》,此后十多年间,昆曲成为了一股热潮。青春版《牡丹亭》的热潮亦吹至香港,上演过好几次。邹焯茵当时恰好在香港中文大学修读中文,在古典戏剧课接触过不少经典文本,加上老师经常将昆曲挂在嘴边,她深受鼓舞下决定去看一次。

这个版本的《牡丹亭》以吸引年轻观众为目标,打着帅哥美女的旗号,服装、灯光、布景都美轮美奂,极吸引观众的眼球。这次的昆曲初体验不仅带来视觉上的震撼,亦在她的心湖投下一块石头,“真的很惊为天人,唱段好靓、身段好靓,词都好靓。”靓,是她仅有的形容词,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用其他词语来形容当时的感官冲击。

邹焯茵读中文出身,大学时修读过古典戏剧,因而迷上昆曲,在毕业后拜师学艺。(高仲明摄)

从观众到演员

此后每逢有昆曲演出,她例必捧场,艺术节、戏曲节,还有各地昆剧团的演出,都不曾缺席,甚至有了学昆曲的心思。“我想学做一个观众,想知道怎么欣赏、怎样看懂一出戏。”她反复打听,发现在香港并没有学习昆曲的渠道,直至2012年中大请来京昆剧场创办人邓宛霞开办工作坊,她才抓住机会。

“在认识邓老师之前,我不知道如何学习,连入门的方法也没有。”她参加了中大的工作坊,并向主办单位打听,辗转取得老师的联络方法,最后报读了唱腔班。当时,她刚毕业,一边工作一边上堂,她说自己是“学来玩下”,没想过要成为演员。或许心态轻松,在堂上表现不俗,老师挑选了她与另一个女孩出来,让她们在一个讲座上表演一小段《牡丹亭.游园》。

新手如她,连基本功都没学会,短短七分钟的演出花了近三个月时间排练。每天放工往排练室跑,星期六、日都在练功中度过,吃不饱、睡不好,演出前一天,老师特地请来化妆师试妆,她既惊且喜,心想终于要踏上舞台了。

那晚我睡得不好,第二天脑袋一片空白,上台仅凭记忆将那个段落演出来。
邹焯茵

台词没有什么甩漏,但身上的服装却无法好好兼顾,裙子、腰巾、线帘子(戏曲专用头饰,垂在人物身后,又分出左右两小把垂在身前)乱成一团,声音又打不开。她自嘲:“没有基本功而去练戏,现在重看还是觉得不堪入目。”

第一次踏台板障碍重重,邹焯茵(右)形容自己脑海一片空白,动作混乱,服装也无法兼顾。(受访者提供)

未学行先学走,太多缺陷无法掩饰,她静下心来,决定还原基本步,跟老师从基本功学起。那时,她在大学做研究工作,放工咬着面包便去跟老师学戏,每天回到家已是深夜,第二天六点起床上班,日复一日。去年山东京剧院的老师过来帮忙排戏,她束上腰带,赫然发现自己瘦得不似人形,老师甚至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那时真系好攰,我基本上没有放过假。”

很长一段时间,她边返工边练戏,曾瘦至不成人形,但她说学戏的日子还是很快乐。(高仲明摄)

学戏的快乐日子

今年1月,她正式加入京昆剧场,成为全职演员。剧场的办公室不大,只有几百呎,幸好楼底够高,足以间成两层,楼下是开放式空间,靠窗位置放着工作台、电脑,中间则铺上地垫,是一个小型排练场,楼上是茶水间和洗手间。

她说自己不无挣扎,只是边工作边排戏的生活太辛苦,而且起步迟,许多腰腿、筋骨功夫都追不上人家。“我真的不够时间,花那么多时间返工,做无关演出的事,而自己演极都唔够好。我好贪心,学了一些想再学多一些,我觉得自己很多不足,不明白为何每天要花八小时在办公室而不是在演戏上。”

去年排练《白蛇传.盗草》,工花旦的她跨行当(分生、旦、净、末、丑,每个行当又可细分成闺门旦、花旦、武生、老生等)做武旦,深切体会到迟起步的影响。人家自小学习,可以轻易下腰、擡腿、压腿、打筋斗、做一字码,“我都可以压到腿,但完全是练回来的。”《白蛇传.盗草》讲白素贞盗仙草予许仙,她上到仙山,与两个仙子打斗,要舞剑耍枪。平时演惯活泼可爱的红娘、春香,如今为了抹去花旦形象,苦练把子(演员在武戏中表演打斗场面而学习的技巧),结果老师脱口道:“点解好似春香在耍剑?”

“武戏不是我的强项,我花了很多时间练,但睇返碟,我自己也很不满意,那老师更不可能会满意。”戏曲老师向来严厉,只有弹没有赞,她记得老师曾说:“赞赏是留给观众的,老师的责任是要挑剔。”错,不行,不好,不灵,老师每次喊停,她都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批评,哭过,再继续。

这样跨行当的例子并不常见,因为不同的行当牵涉不同的基本功和演出模式,以花旦为例,《牡丹亭》的春香、《白蛇传》的小青、《西厢记》的红娘都是同类型角色,基本技巧相近,“关键是如何组织这些技巧,这也是为何要练基本功,一出折子戏便是由不同的基本功组成。”但碍于剧团目前只有两位全职演员,许多时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一些不那么擅长的角色。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学戏很快乐。去年12月,她自费到苏州昆剧院请陆永昌老师教《南西厢记.佳期》,两个星期,每天过着吃饭学戏温习睡觉的规律生活,而且费用绝不便宜,但她却说很充实很美好。

我的脑海只有一个东西,你知道,在香港脑海很难只有一个东西,但在苏州那段时间就只做一件事,每天就想着那件事,所以真的很开心。
邹焯茵

上文节录自第113期《香港01》周报(2018年5月28日)《22岁拜师学昆曲 青春有戏 追梦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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