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摄影记者摇篮:观塘职训导师朱Sir 与学生无分阶级
“我对老师和学生的看法,不是那么阶级观念。”朱sir说。一提起前观塘职业训练中心摄影系导师朱国明的名字,许多平常在新闻前线再硬朗的摄影记者,嘴角也会泛起一丝微笑。
近日,观塘职训师生,在该校结束5年的日子,举行大型摄影展览《观念:摄影联展》,共展出87位师生,约200多张作品。观塘职训素有“摄记木人巷”、“摄影记者摇篮”之称,但朱Sir并不严肃。
这天,他与学生正筹备展览,5、6位学生来到工作室帮手,穿橙色T恤、花短裤的他一边回答记者问题,一边跟学生互开玩笑,你窒我一句,我笑你一下,大家闹成一片。
朱Sir称:“我不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我常常觉得,自己有甚么比学生叻?没有的,只是比他们多几年人生经验,看多点书,告诉他们条路怎样行会少碰点钉,就系咁多。”
摄影:《观念:摄影联展》提供,摄影(访问部分)、撰文:徐尉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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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六四事件踏上任教之路
朱国明原来也是观塘职训的学生,第18届毕业,机缘巧合下,自1989年成为摄影系导师,“我的身份比较特别,又是老师,又是学生。”观塘职训结束后又成立明室工作室教导摄影,几乎把半生都投入在摄影和教学工作上。
“1989年,大家都记得发生了甚么事。”朱国明说,当年大概5月几的时候,他收到同届同学叶英杰(Bobby)一通电话。那时Bobby已经在路透社任职摄影记者,同时在观塘职训夜校兼职任教摄影,他在电话里说:“喂,今日帮我顶堂得唔得呀?”
他在电话里说,要上去天安门广场采访:“你一定要应承㗎喇,我一会便要去机场上飞机。”朱国明形容,“好似做戏咁,讲多两讲就断左线:喂喂喂喂”,再没有声音。朱国明笑言:“好在第一堂是实习唔系理论,冲菲林,无咩要讲。”
接下来一个学期,刚好任教的老师离职,有教职开放,他与后来的同事翟锦文(翟sir)一同应征,但当时学校只聘请了他形容“所有条件比自己好”的翟sir,并没有请他。再后来,他成功申请到另一个兼职职位,再转到半职,第二年转成全职导师。
朱国明之前数年,曾在师兄介绍下,到冲晒店做晒相放相工作,又帮家人做过不相关的行业,“其实没有想过,有机会可以教书。”就算到申请工作时,同学也笑他,“唔好误人子弟㖞”,没人想到,在毕业6年后,他又回到观塘职训任教,“Exactly好似电影《暴雨骄阳》咁,在那里读书,读完又在那里教书,一教便教了咁多年。”
接着,他又半开玩笑地慨叹:“唉,我哋这些是甚么也做不到才来教书,周身刀,无张利。”在旁的两位毕业生,在旁马上齐声说:“咁又唔好咁讲!”
漏斗型的方向,就读观塘职训
除了朱Sir以外,今次受访的还有两位任职新闻摄影工作超过10年的摄影记者高仲明(Ming)及伍永健(Kinny),两人分别是第36届及40届的毕业生。
有趣的是,两人与朱Sir就读观塘职训的过程也十分相似,三人自小已对摄影有兴趣,中五会考后,深知自己的成绩难以再升学,在亲友介绍或报章上得悉这间摄影学校,便决心一试。
朱Sir笑说,“像一个漏斗型的方向,令大家行去同一个地方。其实大家道理都一样,有这么多选择,便选一个自己有兴趣的去读,那都是一条好行的路。”毕业后,高仲明及伍永健分别加入不同的传媒机构,任职摄影记者与图片编辑等工作。
拎砖练习防手震
提到难忘的事,高仲明说:“那一年对我来说十分难忘,我记得,那时候自己拍照不是拍得很好,所以我经常每朝早点回学校,帮手执拾黑房,夜晚又夜一点走,让自己可以多接触摄影。”
“我还记得,朱Sir教了我一些好奇怪的东西。”朱Sir插口道:“可能是未必是我教的,是翟Sir教的也说不定。”高仲明续说:“那就是拎砖。”记者奇怪,拎砖用来做甚么?两人齐声答:“练定力,防手震。”
而对Kinny来说,最难忘的是最初一个星期造针孔相机,“因为就算后来我在日本念摄影,也没有这个课程存在。”他说:“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但真的拍到一张相出来。对一个摄影初哥来说,觉得是一件很新奇的事。”
一两位学生做得好已是回报
观塘职训毕业生遍布新闻摄影行业,朱sir桃李满门,不少学生如今已成为行内独当一面的人物,有本地媒体和外国通讯社的摄影记者,走在新闻最前线,甚至战乱地区采访,获得国际性奖项;也有各大传媒的摄影主管,掌管新闻照片的重要编采决策。
但不是所有学生,在读书时代,已有亮眼的成绩。朱Sir说:“通常都无咁快嘅,出黎做野就多番啲。学生其实读书时已很有天份的不多。”他接着又说:“要用两个面去睇,你不可要求每个学生都很出色,但如果每一届有一两个学生做得好好,其实已经是一个好的回报。”
“我常常都说笑,他们进来学校,便点他们往哪里行,好似一枝盲公竹咁。”朱Sir如此形容导师的工作,“或者我们基本范畴懂得多一点,他们说甚么,便答一些基本的东西,但再专门一点的事情,便要靠他们地自己出去做。”
9成毕业生从事新闻摄影行业
这个“摄影记者摇篮”,毕业后从事新闻摄影行业的学生高达9成。“多是开头而已,过了不久,慢慢被社会、工资、工作、上司等煎熬,不少人也去做别的行业,有人今天做惩教署,有人做社工。事实上,是看你的能力和际遇。”
朱sir提到,有学生入学前在酒楼任职经理,放低了当时来说很高万几元薪金,全心投入摄影行业,毕业后出去做$4500工资的工作;又有的学生,起初来上课只当兴趣,但毕业后却在这个行业干得相当不错。
更有人在其他范围闯出一番成就,例如著名漫画家门小雷,原来也是观塘职训的夜校生。
摄影系创始人及第一届毕业生作品
今次展览,共展出83位毕业生及4位导师的作品,每人在2 x 3呎的空间展出,包括观塘职训摄影系创始人,第一任郑直焕老师的作品,朱Sir提到,“虽然他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他的后人交了他的作品。”在郑老师女儿的帮忙下,又找到第一届毕业生翁华斐参展,非常难得。
“好似周星驰讲,一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朱Sir说,他们一直有用社交媒体群组发放消息。不过观塘职训有48年历史,年龄层相当广泛,有些人没有使用脸书,甚至连电邮都没有。5年前,观塘职训结业时举办活动,幸好留低了一些联络方式,才找到早期的学生。
他们又意外地收到一些已移居外国的毕业生作品,以及一些装裱方法另类的照片。有一位同学,毕业时没有机会展出自己的照片,今次终于有机会展出,算是完了当时的心愿。
“我觉得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有些现在不是任职摄影的,有时他们自己也会去影相,看过他们的作品,都挺过瘾的。有些做记者的,反而不是交一些纪实的相片。”朱sir说,今次有许多都是讲“情”的相片,比如亲情与亲人等。他说着又笑,“咁当然有好多很离地的作品,但也有很多非常贴地的照片。”
成立观塘职训旧生会
因为租用场地,有社团注册会更加方便,他们也趁今次展览顺便成立了观塘职训旧生会,问到将来同学会有甚么目标,朱Sir起初说:“问亲我都系畀人闹,无目标就是我们的目标”,最后才说,在今次展览后,正在构思连串小型的毕业生展览。
他说:“会定期去搞,可能每次找5、6个人,有些人可能好高调出名的,有些较低调、但相片很有趣的,不断去摆展览,推介学生的作品。”又表示,如能找到赞助,希望把毕业生的作品结集成书,“这样摆了10次展览,每次出一本书,便有一套关于观塘职训学生作品完整的东西。”
对新闻摄影感悲观
谈到香港新闻摄影的变化,以及对年轻摄影师的寄语,朱Sir与两位学生都不太乐观。
其中Kinny曾经在YMCA任教摄影,他说:“我会对年轻人说,想做就做,但要想得长远一点。大家都知道这一行正走向末路,就算几有心都好,如果纯粹是‘揾食’的,我会建议先读多一点书,为自己留后路。现在许多摄影师都是大学毕业,先不论相片,学历已相差一截,那会很输蚀。”
高仲明则说:“我也曾在不同地方任教摄影,如果有年轻人想从事新闻摄影,我也很支持,但我会叫他们真的思考清楚,因为尤其在香港这个环境,很快让人气馁。你要问自己有几钟意,对新闻摄影有几多热情?或者做几年尝试一下,再想清楚,我也认同Kinny说,要多读书更有优势。”
朱Sir说,“纸媒萎缩得厉害,好多传媒倒闭,有的抄人唔请返人,机会变得少了,好多摄影记者要兼做拎cam,变得唔再单一。”近一两年难了很多。
《观念:摄影联展》详情
日期:2018年7月28日至8月8日
时间:9am至10pm
开幕:2018年7月27日 7pm至9pm
地点:香港浸会大学逸夫校园永隆银行商学大楼一楼展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