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2018】特朗普元年之后 美国自二战后主导格局越发松动
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领袖,美国总统一举一动总是掀动全球局势,而在桀骜不驯的特朗普治下,世人更能感受到他为2017年带来的震荡。在特朗普元年,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秩序受到“狂人”质疑,战后美国领导的同盟体系受到蔑视,若干地区亦愈见不稳,可能酿成暴力冲突。究竟来年会是怎样的光景?
“自2000年以来,接近400个外国商标登记在特朗普名下企业……竞选期间,特朗普集团继续在中国、加拿大、墨西哥、欧盟和印尼数十项新的商标申请,大选结束一个多月后,他的公司还在菲律宾申请商标保护……”《纽约时报》去年2月作出上述报道。
反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特朗普,注册商标竟然遍布全球?这真是竞选时声嘶力竭、保护主义色彩浓厚的特朗普吗?
虽然有点表里不一,但不能否认的是,特朗普入主白宫后的确落实不少竞选政纲,包括上任不足一个月便把奥巴马政府牵头、旨在围堵中国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议”(TPP)拉倒,后来又提出重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特朗普的理据是避免美国工人被全球化浪潮淘汰,尤其是那些受到产业式微影响的低学历中年白人男性。
反全球化讨好逆反选民
与反全球化一体两面的是“美国优先”原则,具体政策包括在南部边境兴建围墙、驱逐非法移民,以及质疑全球暖化是“骗局”,继而宣布退出《巴黎协定》等。
反全球化风潮并非始于特朗普,但却是他把这股风潮推上高峰,一时之间导致日本等仰仗美国维护自由贸易秩序的“小伙伴”手足无措。美国康奈尔大学政治系教授桑德斯(Elizabeth Sanders)接受《香港01》访问时解释,反全球化源于人们不愿被“商品化”,拒绝服膺精英资本家削减成本的议程,以及不满工人福祉遭蔑视。
特朗普成功抓住这种逆反心理,向唯利是图的操作说不。然而,桑德斯认为他的应对手法并不健康,“就着全球化引起的不满,特朗普所代表的反抗方式是有缺陷的。希望他会被更聪明、更有智慧的领袖取代。”
美国宣布从全球化及自由贸易中退场,其他雄心壮志的国家自然跃跃欲试,希望填补空缺。在这方面,中国角色日渐吃重。例如早于去年1月中,亦即特朗普就职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中,便曾宣示维护全球化、自由贸易等理念的立场,明显与特朗普分庭抗礼。
至于垂死的TPP,作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的日本则成为这个多边贸易协定的最大推手,最终TPP余下11个成员国在2017年11月的亚太经合组织峰会(APEC)中,宣布核心项目达成共识,并把“缩水版”TPP改名为《跨太平洋伙伴全面及进展协定》(CPTPP)。
蔑视美国传统盟友
特朗普带来的另一改变,是美国与传统盟友关系变差。去年3月27日,他无视外交规范,在白宫会见到访的德国总理默克尔时,竟像小孩斗气般拒与对方握手,这一幕滑稽戏既让人发笑,也令拥护西方秩序的人感到痛惜。
二战结束以来,美国与多国建立同盟关系,借此维护美式世界秩序,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的总统,一直以来都没有像特朗普般对此表达质疑。“狂人”上任前早已出言不逊,批评北约“过时”,去年5月出席北约峰会时,曾以强硬措辞斥责大部分成员国没有履行应该承担的军费,对美国纳税人不公平。
美国和亚太盟友的关系也出现微妙变化。特朗普11月初访日期间,竟然在晚宴宾客面前,表明不想安倍晋三急于在前年11月,也就是他当选后不久便去见他,令安倍尴尬。特朗普年初与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通电时,由于不满美澳政府先前达成的难民协议,盛怒之下挂掉电话,对盟友缺乏起码的尊重。
特朗普对盟友态度粗鲁或许只是出于意气,但产生的嫌隙却不易修补。默克尔曾不客气地指出,欧洲人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要为自己的未来奋斗,为欧洲人赢得尊严。”
与此同时,与特朗普没什么“过节”的盟友也认清务实外交的重要性,相对疏远美国,改为与其他新兴大国改善关系。例如,韩国总统文在寅5月上台后,寻求走一条相对独立的外交路线,争取在韩美同盟之下取得更大自主权,包括从美国手中取回作战指挥权。他亦表明反对把美日韩三国合作提升为三方军事同盟,避免刺激中国和朝鲜。
在维护和平上,特朗普亦处处挑起事端。2015年,联合国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德国和伊朗达成历史性的核协议,为中东和平作出贡献。特朗普却在去年10月拒绝确认伊朗遵守协议,甚至扬言会退出。特朗普此举招致国际社会反对,只有敌视伊朗的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支持。
为中东火药库添柴火
一个火头还不够,特朗普上月宣布美国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并会把美国驻以大使馆由特拉维夫迁往当地。特朗普不可能不知道耶路撒冷问题向来是以巴冲突症结,全市划归其中一方,必然引发争端。虽然他声称,美国仍会支持“两国方案”作为解决以巴问题的终点,但显然已没有多少中东国家真心相信他的说辞。
无论是拒绝承认伊朗遵守核协议,还是承认“圣城”为以色列首都,两者都撼动中东格局,埋下不稳定的种子。前者方面,奥巴马政府当年与伊朗签订核协议,其中一个目的是借此鼓励伊朗聚焦改革,特朗普的决定只会导致当地强硬派得势,同时向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发出错误讯息,为两国壮胆。
至于后者,特朗普宣布有关决定后,随即触发由57个成员国组成的伊斯兰合作组织抵制,呼吁国际社会承认东耶路撒冷是被占领的巴勒斯坦国首都;而在12月21日举行的联合国紧急特别会议中,最终亦以128票赞成、9票反对通过议案,宣布耶路撒冷地位不变,等同否定特朗普的决定。
过去一年,特朗普聚焦国内,稍为介入中东政治即一塌糊涂,削弱美国在区内影响力,其他持份者则趁机搅动中东局势。例如,俄罗斯强力涉足中东,并与土耳其和伊朗合作,势必在今年主导叙利亚重建;土耳其过往热中于加入欧盟,但随着双方关系恶化,埃尔多安遂转向东南;伊朗与俄罗斯关系改善,客观上加强什叶派的力量,她与作为逊尼派龙头,去年在卡塔尔断交潮和黎巴嫩总理哈里里“辞职”闹剧中较劲的沙特阿拉伯将会怎样继续斗法?
另一个冲突热点是朝鲜半岛。去年3月中,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宣布一项重大决定──奥巴马年代对朝鲜的“战略忍耐”政策已经结束,扬言如果朝鲜的威胁持续升级,军事行动选项将会“放上台面”。言犹在耳,朝鲜在下半年多次试射洲际弹道导弹,据报射程可达美国本土,去年9月甚至成功试爆氢弹,意味朝鲜对美交涉时筹码大增。
对于朝鲜日益严峻的威胁,美国高层的回应并不协调,特朗普曾扬言会以“怒火和炮火”应对,但又曾表示愿与金正恩交朋友;蒂勒森年底声称,美国准备好同朝鲜展开不设前提的谈判,旋即遭白宫否认。从美国官员矛盾重重的发言可见,美国至今仍无法理顺对朝政策。
朝鲜半岛局势将如何发展?韩国世宗研究所统一战略室室长郑成长认为,面临极为严苛的制裁压力,金氏政权2018年可能尝试重启对话,但仍会继续发展核导弹。他认为,文在寅政府应在美国“最强施压”政策和中国“双暂停”倡议之间寻找中美韩三国的共同对策。
“由于特朗普政府的决策,其他国家认为美国是门外汉,多于世界领袖。” 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政治科学副教授斯皮尔(Robert Speel)接受《香港01》访问时,如此形容美国过去一年的表现。在特朗普元年,美国道德号召力无疑正在消退。特朗普虽然落实部分民粹政纲,满足国内选民,但在国际社会却是他反对什么,人们就支持什么──绝大多数国家继续遵守《巴黎协定》,拒绝特朗普有关耶路撒冷的决定……
美国主导世界的局面本来已见松动,特朗普不得人心的政策似乎加速这种松动的过程,未来很可能会朝着多方参与的方向迈进──从默克尔提出欧洲人必须掌握自己命运,俄土伊三国加强合作,以及中国更积极参与全球治理等例子可见,世界不再由美国说了算。不过,新一年仍然有不少暗涌,中东和朝鲜局势仍未明朗,特朗普发动贸易战的民粹政纲仍未落实。“特朗普二年”的世界,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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