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五│吉尔吉斯、塔吉克同病相怜 对俄制裁威胁外劳生命线
在塔吉克和吉尔吉斯的任何一个村庄里都很难找到太多男士,这里生活和忙碌着的大多是孩子、妇女和老人。承担着家庭乃至国家经济支柱的男人,只有在每年冬天才有机会回到家乡村子里。等待更北的俄罗斯最寒冷的几个月过去,然后又再度离家回到俄罗斯。
在这两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中最贫弱的国家,民众去俄罗斯打工已经成为十多年来的社会常态。但在当前因制裁受重创的俄罗斯经济形势下,这两个国家与还漂泊在外的外劳们一样面临着渺茫的未来。当前的俄乌战事似乎令这两国面临悲惨的命运?
【此为俄乌冲突,中亚系列之五】
作为中亚古国,吉尔吉斯历史达两千年之久,经历过各种王朝与文化。该国因被山峦环绕而相对孤立,自身文化得以较好传承,而地理位置又使其处于多个文化交汇点。该国有着丰富的矿藏,惟缺乏石油和天然气,经济则以农业为支柱。至于塔吉克则是中亚国家之中国土面积最小,还是区内最为贫穷的国家。该国产业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近年旅游业有所发展。
在俄乌战事开始后不久,Mirzokarimov就从俄罗斯回到了他在吉尔吉斯第二大城市奥什(Osh)的老家。在俄罗斯十多年间,他从厨房助理逐步做到了餐厅经理。但由于来自北欧国家的海鲜供应中断,他工作的俄罗斯餐厅关门了,“老板告诉我们,从3月1日起,他让所有人无限期休假。”
回到家乡后他马上开始找工作,但没能找到任何与他在俄罗斯的5万卢布(按今年1月汇率约为5,500港元)收入接近的岗位。Mirzokarimov表示:“他们最多只能给我2万索姆(约1,700港元),考虑到食品价格的飞涨,这对我的家庭来说是不够的。”
前苏联解体后,塔吉克和吉尔吉斯命途多舛:其中,前者在独立翌年爆发内战,有逾2万人死亡、50至120万人流离失所,还有数万人逃亡阿富汗,即使在前苏联时期,塔吉克便是15个加盟共和国中经济最为落后的国家,1989年有过半人口在贫困线以下(即家庭人均月收入低于75卢布),贫困率为33%。
由于90年代初,塔吉克国内四个主要州份之间在经济发展存在严重的地区不平衡,不同权力集团之间的矛盾最终把国家推向持续了七年的战争,而这些内在的矛盾、发展差异并没有随着战争结束、政权巩固而逐渐消失。总统拉赫蒙(Emomali Rahmon)自1991年起至今连续五届赢得总统选举,成为苏联解体后的独联体国家中统治时间最长的国家领导人,让塔吉克走上了一条与吉尔吉斯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根据人权组织“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2021年的报告,塔吉克在民主程度评分中获近2份(满分为100),被划为统一专制国家;而吉尔吉斯则效仿西方体制,有着“民主之岛”和“转型的优等生”之名。
后苏联过渡时期加上内战将塔吉克的经济摧毁,国家生产总值在独立后的前五年收缩了60%,直到2006年才恢复到独立前的规模。这期间,国家新币索莫尼(somoni)在2000年才得以发行,同年初步建立国家财政和金融系统。
吉尔吉斯位置图:
命途多舛 却同走向外劳经济
另一边厢,吉尔吉斯则在独立后三度变天,经济在政局动荡之下艰难发展,受腐败、裙带关系的束缚,改革步伐缓慢。吉尔吉斯和塔吉克一样,不像其他的中亚国家拥有丰富的石油气资源,但多山和矿藏。
在与哈萨克、中国相接的东北部边境,绵延2,500公里、在中国有着“天山”美名的中亚最大山脉从这里伸入,把吉尔吉斯分割成南北两部,除了留下贯穿四季的雪山,还带来丰富的水能资源;此外该国全境海拔都在500米以上,山地丘陵地形塑造着该国以畜牧业为主的农业,但仍然留下了可观的可耕地面积。可以说,吉尔吉斯在农业、水能生产和旅游业上都有着不错的潜力。
然而在前苏联时期,吉尔吉斯基于优良的农业条件,扮演着原料生产地和各种工业制成品组装地的角色,但自身没有完善工业体系和制造基础的吉尔吉斯,经济基础十分脆弱,解体后便出现严重的产业空心化问题。进入转型时期后,吉尔吉斯盲目仿效西方体制,推行了激进的市场经济改革,在中亚几个国家中市场自由度最高,最终却导致经济大幅下滑。
两个积贫积弱的国家不得已之下,形成了典型的劳务输出型经济。世界银行数据显示,塔吉克和吉尔吉斯同是世界上最依赖汇款的国家之一。不到十年前,塔吉克每年汇款占GDP总量一度高达44%,如今虽有下跌,但2020年数据显示,这一比例仍有27%,且每三名处于工作年龄的男性中就有一名在海外工作;至于吉尔吉斯,这一比例则达到31%。两国的汇款占GDP比率几乎与各自商品和服务出口相当、甚至更高。
对于吉尔吉斯和塔吉克普通家庭而言,从俄国来的汇款毫无疑问是生命线。人们用这些钱来修房子、交学费、购买基本食物和药品。而汇入两国的款项中,约八成来自俄罗斯。这意味着,从前苏联独立三十多年来,两个国家的经济命运仍与其紧密相连。在俄乌冲突爆发前,世界银行本预计俄罗斯向吉尔吉斯的汇款将在今年增加3%,如今却预期要下降33%,塔吉克则可能面临22%的下滑。
汇款下跌、失业将增…
塔吉克经济学家Foziljon Fatulloev对《半岛新闻网》表示,因为大多数家庭都是在战争开始前收到的最新汇款,所以对俄制裁的民生影响不会立即体现出来,但随着更多的外劳失去工作或收入削减,未来几周情况将急剧恶化,“塔吉克的贫困率和失业率将急剧上升”。一位吉尔吉斯议会议员更预测,多达70%的外劳人士可能会返回家园。
与此同时,卢布汇率下跌还意味着那些尚未失业的外劳汇款贬值,而这两个国家大量进口的基本食品,如面粉、糖类、肉类等因此涨价。据欧亚新闻网报道,截至3月14日,塔吉克一袋50公斤的面粉从前一周的275索莫尼(约合170港元)涨到了370索莫尼(约合230港元);每公斤糖则从10索莫尼(约合6.3港元)升至14索莫尼(约合8.8港元)。此前,从俄罗斯汇来的1000卢布可以兑换150索莫尼(约94.57港元),战事开始后,可兑换的数字一度跌至只有90索莫尼(约56.74港元)。
眼前的危机之下,塔吉克民众很难指望获得拉赫蒙(Emomali Rahmon)政府实质性的帮助,解决长期就业不足问题的方案也不成形。2003年至2013年期间,塔吉克的国内生产总值平均每年增长7.2%,而就业率每年仅增长2.1%。世界银行近日的预测则指,塔吉克今年将陷入衰退,由于冲突的溢出效应,欧亚地区所有经济体的增长预期都被下调。
在吉尔吉斯,2008年、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和2020年的三次经济危机虽均对该国经济造成打击,但汇款总量都在短暂的危机期过后迅速回弹,外劳经济模式进一步强化。当中,该国在2015年加入欧亚关税同盟,简化了工作签证申请、并推动高质量人才向俄罗斯流动,加剧对外劳经济的依赖。
戓成地区稳定之患?
由此可见,汇款的丧失意味着吉、塔两国民众的安全网也遭到破坏,对于吉尔吉斯这个本就政局不稳的国家也自然不是好消息,尤其是邻国哈萨克的殷鉴不远。哈国今年初刚经历一场动乱,由燃料价格上涨引发的示威活动演变成了该国独立30年来最严重的骚乱,贫富悬殊、经济发展失去动能是其深层原因。这或将为去年上场的扎帕罗夫(Sadyr Japarov)政府带来不少考验。
何况吉尔吉斯国内亦在2020年的国会选举期间出现不稳定局面,发生十年以来最大的抗议活动,导致总统和总理双双请辞。该国许多长期就业困难的年轻人通过社交媒体见证并积极参与了这次动乱。
中俄的极端伊斯兰组织缓冲带
与此同时,吉尔吉斯和塔吉克作为中国、俄罗斯与阿富汗极端伊斯兰组织之间的缓冲带,抵御极端势力渗透的能力也会受到影响。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曾在一份关于中亚激进化的报告强调,中亚各国政府需要做更多工作来解决诸如在国内为当地年轻人创造就业机会等问题。有证据表明,像ISIS这样的极端组织多年以前就开始招揽失业青年加入。
塔吉克科学院现代进程和预测研究中心研究员Hafiz Boboerov说:“外劳是脆弱的,像ISIS这样的组织利用他们的处境,吸引中亚年轻人加入其队伍。”他表示,社会经济需求迫使这些人加入极端组织,许多可以接触互联网、社交网络的年轻人尤其脆弱。
假若俄乌局势依然持续的话,看来吉尔吉斯和塔吉克无论是经济、政治、安全的隐忧,所受的挑战丝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