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运动50周年】马克龙改革掀示威潮 唤起五月风暴的记忆
1968年春天法国发生五月风暴,当年参与学运的潘鸣啸(Michel Bonnin)对《香港01》忆述经历,以及分析这场运动对法国的深远影响。50年过后,法国近月出现示威新浪潮,多间大学爆发学运,让不少人忆起那些年的抗争岁月。点击片段,即睇访问。(此为《六八运动50周年》专题报道之二)
五月风暴果然一如其名,来去如风。面对严重的政治危机,总统戴高乐于5月29日神秘失踪,连夜赶往联邦德国的法军驻守地,寻求军方高层的支持,翌日返回巴黎发表讲话,宣布解散国会重新选举,早已厌倦罢工活动的市民走到香榭丽舍大道游行支持戴高乐,令情势出现变化。
随后的6月,反戴高乐的示威浪潮逐渐减退,工人陆续回到工作岗位。本以为五月风暴能促成法国第五共和国的终结,然而,国会选举的结果出乎意料,戴高乐的右派在大选中获得大胜,象征着运动无疾而终。
欲了解五月风暴的爆发经过,点击前文:从保守走向自由 改变法国的那场五月风暴
学运过后,潘鸣啸开始学习中文,年少时对于马克思主义很有兴趣,对东方感到好奇,觉得在巴黎学不好,就决定去中国跑一趟。但那时中国在闹文革,外国学生一律被驱逐出境。他说:“既然去不了中国,就去最接近中国大陆的地方。”于是在1971年,二十出头的他只身来到香港,寄居朋友祖父母的家,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中文,还在此遇到从中国逃亡的知青,认识到文革那段历史,多年后著书《失落的一代——中国的上山下乡运动》,现时长居香港。
没推翻政府 却改变了风气
“虽然运动失败了,但社会整体得到一些改革。”潘鸣啸这样说。五月风暴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戴高乐胜选后组成新政府,就教育、劳工权利等方面推出多项改革措施,“因为他不可以当没事发生,需要改革。”运动结束后,潘鸣啸曾参加学生与教育部长富尔(Edgar Faure)的谈判,富尔是一名左派,他看到戴高乐政府邀请一位左派份子入阁,感到政府走向开明。
潘鸣啸认为五月风暴改变了当时的社会风气,特别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论是在家庭或是学校,人们开始敢于表达自己的意见,而这场抗争更成为了后来“妇女解放运动”的起点。在潘鸣啸眼中,1968年的法国较为传统,戴高乐政府的威权主义与传统天主教思想当道,男女关系倾向保守,社会把女性当做生仔机器,甚至不允许民众避孕或堕胎,若迫不得已只能找黑市医生,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想法。
那次运动之后,男女关系自由多了,女权也有显著提升,这反映在社会政策方面。他举例说,1971年有343位具身份地位的法国女性,包括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oir)、杜哈丝(Marguerite Duras)、莎冈(Francoise Sagan)等人加入法国女性解放运动,并签署《343宣言》,一起支持女性拥堕胎权利,要求修改法律。1974年,法国右派政府甚至出现了一位女部长,翌年通过立法允许堕胎,增加了女性的生育自主权,为保障女性权益取得极大的进步,这些都可算是五月风暴的成果。除了让女性解放,社会气氛变得开放之外,潘鸣啸表示,这场运动亦创造了一个新传统,就是罢工文化,“以后一有人不满,便会采取罢工、占领地方的方式表达出来”,人们更加敢于努力争取自己的权益。在这种情况下,法国工人的待遇进一步提高,企业的劳资关系也得以改善。
马克龙改革 阻力大路难行
50年过后,中间派的马克龙当上法国总统。自上任以来,马克龙积极兑现竞选承诺,提出多项大刀阔斧的改革建议,包括劳动法、移民政策、农业补贴、退休体制,削减公务员职位和教育改革,近期他更向法国国铁工人“开刀”,提出延后法铁退休年龄及缩减退休金等措施,引起各界人士不满。
马克龙不顾国内的反对声音,强推改革触发了全国示威浪潮,迫使法国人走上街头。上月起,法国国营铁路公司(SNCF)的四大工会展开大规模罢工、法国航空工会罢工要求加薪,法国再度陷入骚动。有学生组织更发起封锁学校行动,不让教师和同学上课,抗议政府改革大学入学考试的方案,违反自由教育的原则。当中包括巴黎索邦大学,索邦大学正是1968年五月学运的大本营,历史仿佛在重演。
法国民调机构Ifop-Fiducial于4月18日公布民意调查,在马克龙上任总统快将一年之际,近六成受访的民众不满马克龙的政绩,主要归因于急进的改革计划。民意反弹会否令法国再度发生如1968年大规模的社运风潮?潘鸣啸认为可能性不大,“现在我看不见社会变成一个像当年全国大罢工、让政府瘫痪的状况,但不排除社会将有大型运动,因为马克龙政府想搞很多改革,要实现这些改革,社会有些人会觉得侵犯他们的利益,这是一个问题。另一方面,有些人觉得不改革不行,所以一切很难说。”
被问到法国当前面对的最大问题是什么,他想了一想,说是就业问题。事实上,高踞不下的失业率是法国社会的毒瘤,自欧债危机以来,法国的失业率一直徘徊在10%左右,许多人都找不到稳定工作,青年人失业率甚至接近25%,这是马克龙主打经济改革的原因,“我觉得多数人还是会支持改革,但如果后来有人感到失望,(政策)对学生和工人有害,可能就有变化。”
相比1968年,现在的政治环境大不同,潘鸣啸回忆,当时戴高乐已经执政了十年,民间有一个口号:“十年,我们受够了。”人们普遍对政府不信任,“不过现在马克龙上台没很久,还可以代表一种新东西。”
上文节录自第110期《香港01》周报(2018年5月7日)《六八运动50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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