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病逝】在港11年创沙田文学 香港只是“情人”的永恒乡愁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乡愁”是余光中一生的主题,永远都解不开。直至今天,这个心结也与他长埋泥土之下。上午10时04分,余光中病逝,享年90岁。生于大陆,死于台湾,中间有11年的时间,在香港。这段时间是他的黄金创作期,写下许多怀念中国与台湾的新诗。香港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沉淀思绪的地方,可以北望而东顾。但说到香港令他难忘的,不是繁华闹市,而是沙田的一隅。余光中不属于香港作家的行列,却发展出“沙田文学”,影响香港文坛。
余光中的新诗和散文成就突出,于50年代成立蓝星诗社,是台湾新诗的一大流派。他后来参与现代诗论战,就现代与传统的问题笔战。蓝星诗社虽属现代派,余光中继承古典文学的风格亦受学者关杰明赞赏。60、70年代开始出版诗集,〈乡愁〉、〈乡愁四韵〉、〈白玉苦瓜〉等佳作都出于这个时期,乡愁主题自此围绕他的创作。
在香港北望东顾 诗歌怀念中台
1974年,余光中出版了诗集《白玉苦瓜》,来到香港又是另一个阶段。在1974年至1985年的黄金时期,诗集《与永恒拔河》(1979)和《隔水观音》(1983)相继出版。离开香港后一年,《紫荆赋》(1986)亦推出。三本诗集,分别代表对三个地方的思念。“在台北时,他怀念江南;在香港时,他眷念台北;在高雄时,他回望香港。这已成为余光中倚重的情感。距离可以产生美感,这无疑是相当传统的创作方式。”学者陈芳明分析道。更准确地说,香港是他怀念中台两地的交叉点。
在这多风的半岛上,“地偏心不偏”,我时时北望而东顾。
罗大佑将余光中的《乡愁四韵》谱成曲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那酒一样的长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那血一样的海棠红;/那沸血的烧痛是乡愁的烧痛,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那信一样的雪花白;/那家信的等待是乡愁的等待,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那母亲一样的腊梅香;/那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与永恒拔河》和《隔水观音》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是诗集名还是内容,都表露了分别对中国和台湾的思念。“与永恒拔河”仿佛比喻了他解不开的中国结,在中文大学任教期间居于沙田,极目远望北方的故乡:“暮暮北望的阳台/那几盆海棠和仙人掌上/栏干三面压人眉睫是青山/碧螺黛迤逦的边愁欲连环”(〈北望〉)。相比〈乡愁〉中将乡愁比喻成“邮票”、“船票”、“坟墓”和“海峡”,《与永恒拔河》的乡愁表现为实在的隔阂。
“隔水观音”一名更直接点出地理相隔,在诗集后记中写道:“书以‘隔水观音’为名,寓有对海岛的怀念。”在台湾成长、成家,那是真正的“家”。“伸手可及?难忘黛髻和青鬟/即远在海外/即恍在梦中/仍安慰我异乡一夕的梦魇”(〈隔水观音〉)。
中大文人写“沙田文学” 余:算是小小的乡土文学
“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对于香港这个情人,余光中直至离开时才发现她的美。学者黄维梁形容香港是余光中的“瞭望台”,供他望故乡,忆过去。直至九七之际,他才在《紫荆赋》流露点点对香港的关心与不舍。即使如此,黄维梁发现这些香港诗“没有一首称得上是对香港的社会批评”。
沙田诸友之俯仰天地,游心太玄,多在马鞍的苍郁,八仙的翠微之间,而携手谈心,辙迹足印所及,也往往北至大埔,南止沙田,地理的疆界这么明确,也可以算是小小的乡土文学呢。
大概真正的情人不是香港,而是沙田。有山有水,就像闹市的世外桃源,余光中的散文集《记忆像路轨一样长》记下了不少风光和人情。比起《紫荆赋》重复的思念论调,这些散文更细腻温馨,记下与朋友的时光。如〈沙田七友记〉细数七位香港好友,当中包括当时的名导演胡金铨,对方说话时的神气都一一记住。黄冠翔在《异乡情愿:台湾作家的香港书写》提到,余光中的中大同事教书之余亦有创作,如宋淇、梁锡华、黄国杉等,他们形成了以中大为中心的“沙田文学”。
他们的散文集《文学的沙田》(1982)以余光中的〈沙田山居〉最为人称道,“书斋外面是阳台,阳台外面是海,是山,海是碧湛湛的一弯,山是青郁郁的连环。山外有山,最远的翠微淡成一袅青烟,忽焉似有,再顾若无,那便是,大陆的莽莽苍苍了。”望出窗外,沙田的美景一环扣一环,是余光中心中的香港,而且不忘远处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