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场“被遗忘”的战争(下)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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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上集提及,世界至少还有25场武装冲突仍在进行,而传媒鲜有提及亦不等于该场战争毫不重要。相反,除了库尔德和利比亚内战,目前仍有不少由内战衍生的人道灾难急须解决,到底我们还遗忘了哪场战争呢?

三、也门陷人道危机 伊朗沙特斗法 联合国无权介入?

*平民伤亡人数:> 40,000人 难民:> 3,000,000人(联合国人道事务协调厅(OCHA)数字)

也门首都亚丁不少民众支持分离武装,并上街聚集以示声势。(路透社)

虽说中东战乱不断,多国不是陷入旷日持久的内战,就是资助代理人在参与战争。相对叙利亚战线,其实还有较少传媒报道的也门内战,但其人道危机也是迫在眉睫。

2004年起,胡塞族(Houthis)武装份子与政府军已有零星冲突。起初,胡塞族的主要诉求并非推翻政权,而是争取更大政治和经济自主权。2013年,双方本想举行全国对话会议,建立联邦政治体系及编写新宪法,以政治手段解决纷争。及后,胡塞族两名会议代表遭暗杀,令谈判破裂,加上政府决定于2014年7月取消燃油补贴,激发大规模抗议活动,要求政府下台。 两个月后,胡塞族取得首都沙那(Sanaa),迫使临时政府搬到亚丁(Aden)。

地缘政治上,沙特与也门接壤,令沙特忧心伊朗可透过支持什叶派武装组织(胡塞),实现势力扩张,故多国联军(科威特、阿联酋、巴林、埃及、苏丹等国)派遣地面部队与胡塞武装份子作战。也门的权力真空,不但为驻扎已久的阿尔盖达提供更大活动空间,更吸引到ISIL于2014年12月在也门成立分支,令局势更添变数。

在沙特(和以色列)眼中,伊朗目前已算是有效控制叙利亚、黎巴嫩、伊拉克和也门的政治进程,故在也门发动代理人战争是无可避免的“自保”手段,反制伊朗的扩张活动。可是,联军的空袭不仅针对武装份子,更多次误炸平民,但在英美袒护下(两国为武器提供者,有共犯之嫌),联军的战争罪行相信亦会不了了之。问题是,大国政治已令安理会无法执行国际公义,若新闻机构继续无视也门人道灾难,相信平民伤亡数字亦不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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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乌克兰成美俄角力场 打开国际法矛盾之处 

伤亡人数:> 10,000人 国内流离失所者:> 1,600,000人(联合国数字)

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Viktor Yanukovych)2013年底决定中止和欧洲联盟签署政治和自贸协议,强化和俄罗斯关系。反对派随之发起大规模示威,要求亚努科维奇下台,提前举办大选。2014年2月22日,乌克兰国会革职亚努科维奇。(视觉中国)

在主流论述中,乌克兰危机的触发点是时任亲俄总统亚努科维奇(Viktor Yanukovych),在俄国压力下,拒绝与欧盟签署自由贸易协定,引发大规模民众示威,最终被推翻政权,避走俄国。亲俄总统被赶下台后,乌国亲俄地区克里米亚和东南部等地,先后举行公投,要求加入俄罗斯联邦,最后更演变成内战。俄国亦被多方机构指摘资助乌克兰分离份子叛变,被联合国制裁。

若将时间轴拉长,乌克兰危机不只是“脱俄入欧”与否,而是东西双方阵营长达几十年对峙的枝节。1989年柏林围墙倒下,当年西方领袖为促成东、西德统一,多国领导人皆在不同外交场合,向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及其他前苏联领袖保证,北约不会乘人之危伸进原属华沙公约的苏联卫星国。但自克林顿(Bill Clinton)入主白宫后,“北约不向东扩”的口头承诺随即被撕破,不断东扩(见另文)。普京对接壤国家投向西方联盟亦不会掉以轻心,若乌国真的脱俄入欧,在普京眼中,敌人在家门前驻兵的日子亦不远矣,才会有如此反扑。

乌克兰的地图。“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Donetsk People's Republic)与“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Lugansk People's Republic)位处乌克兰东部,接壤俄罗斯边界。(金融时报)

不过,俄国私下支持亲俄武装份子,也正正击中国际法有关“民族自决”的矛盾。民族自决是指在没有外部压迫或干扰的情况,人民可自由决定政治地位,自由地谋求他们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但问题是同一套民族自决和人道考量的逻辑,跟早年北约空袭塞尔维亚,令科索沃地区成功独立成国大同小异。为何国际社会承认科索沃独立,但称呼俄国的行径为“违反国际法”?

尽管战斗双方在停火协议生效后,仍有零星冲突,但乌东地区悬疑未决的局面,亦牵动着美俄关系。自特朗普上任后,“通俄门”、叙国内战、两国互逐大使馆人员等,已令美俄关系进一步恶化。对特朗普而言,乌克兰正是一只可供调配的棋子,向俄国施压,如早前美国国务院已准许向乌克兰出售反坦克导弹,以及提供所须训练及物流援助。此举令尚算奏效的停火协议,添加不稳因素。虽然世界焦点已远离乌克兰,但美俄关系仍属热话,若两国关系继续恶化,间接亦或会使乌东问题死灰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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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南苏丹内战见传媒缩影 选材是根据新闻价值还是战略价值? 

伤亡人数:> 10,000 国内流离失所者:> 5,000,000(联合国难民署(UNHCR)数字)

南苏丹西部延比奥市,童兵出席解除武装仪式。(STEFANIE GLINSKI /法新社/视觉中国)

南苏丹独立后,一直未能走出部族政治的阴霾(这亦是非洲普遍现象)。2013年,苏丹人民解放运动(SPLM)其中一支部队发动政变未遂。失败后,SPLM分裂成亲政府和叛军两大阵营,接着爆发内战。总统基尔(Salva Kiir)于2015年8月与叛军领导人和前副总统里克马查尔(Riek Machar)签署和平协议。可是,2016年克马查尔重回首都朱巴(Juba),宣誓上任副总统后,双方再次爆发冲突,令联合国不得不派驻维和部队到当地(现有约17,000名)。

虽然美国本为南苏丹问题的中介人,同时亦在2011年在苏丹举行的公投中,支持南苏丹独立成国,并提供外交和人道援助,支持SPLM。但是,和平协议失效后,美国在谈判进程已退居次席,并交由跨政府发展管理局(暂译,Intergovernmental Authority on Development)主导谈判,惟情况亦未见改善。然而,西方多国虽向战斗双方实施制裁,但亦有外交官表示,要协议真正落实须靠邻国施压(亦为堂皇的退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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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传媒对南苏丹、非洲及其他落后国家一直缺乏兴趣,其中一大原因是“新闻价值”欠奉。但何谓新闻价值?上述有关战争的分类,是根据美国外交关系协会的准则而订,不少目前的国际新闻焦点,诸如叙利亚和阿富汗内战、朝鲜核问题,以至伊拉克境内的ISIL都被协会分类为“对美国利益有重要影响”一类。相反,上述被遗忘的冲突,不论死亡人数、难民数目、历时多久及复杂程度都不逊于“对美国利益有重要影响”的冲突。若以“人命来量度新闻价值”,叙利亚和也门内战不是应作对等分量的报道吗?

更重要的事,传媒的工作,不论国内还是国际,就是要报道社会不公之事,引起读者关注,向当权者施压,从而带动政策改变。但从主流传媒的选材而言,大多挑选跟美国利益有关的素材,而不是国际社会最需要传媒代为发声的不幸事件。到底我们在看的国际新闻是有“新闻价值”的新闻,还是有“战略价值”的新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