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㓥房.倡议 (二)】政策收效微 贴身服务靠社区
根据长远房屋策略督导委员会最新报告,2017年居于不适切居所的人数较往年上升9%,全港逾11.5万人受问题困扰。居住权属人权,在社会结构性贫穷问题及政府房屋政策成效不彰的双重夹击下,基层市民被迫蜗居㓥房,埋下生理及心理隐患。㓥房住户的心声是什么?他们日常生活中最为迫切的需求又是什么?㓥房专题,将从㓥房住户的生活日常、政府措施的效用,以及保障居住权益的“最低居住标准”入手,探讨社会应如何为市民的住屋权编织一张安全网。本文为专题第二篇,从社区中心观察基层市民需要怎样的贴身服务。
【㓥房.倡议】专题
二. 政策收效微 贴身服务靠社区
现时公屋平均轮候时间为4.7年,远超政府“三年上楼”的承诺,市民利益受损,无奈只能“打甩门牙和血吞”。刘太加入等候公屋的长龙已经六年有余。问她心情如何,刘太脱口而出说“想死呀”,然后又爽朗地笑了笑。上公屋遥不可及,津贴补助虽是雪中送炭,但无法解开㓥房生活的死结。专为㓥房住户提供服务的社区中心,对㓥房户而言最为“贴地”。
葵涌㓥房居民大联盟于五年前成立,由香港圣公会麦理浩夫人中心协助组织。大联盟所在的社区中心有两层楼,街坊和社工在门外种了两排蔬果,记者来到社区中心的这个下午,正好有小朋友在浇水。一进门,温馨的气息迎面而来。乒乓球桌上放有积木玩具,靠墙的书架摆满读物,时常有小朋友在这里消磨时光。
今年3月,香港圣公会麦理浩夫人中心将正式推出“焕居生活馆”,离社区中心不远。“焕是光明的意思,又是‘换’的谐音,是搬屋的意思。我们希望能在搬屋期间,跟他们一起度过艰难的时间。”姚冬梅提起即将面世的新项目,眉目间不仅流露兴奋的神情。
两前,姚冬梅作为全职社工加入香港圣公会麦理浩夫人中心,协助葵涌㓥房居民大联盟,平日时常走访㓥房住户,“焕居计划”在接触街坊的过程中应运而生。家访过程中,社工们发现,㓥房街坊搬家频繁,一则是因为家中小朋友成长,需要更大的生活空间;二则因为业主加租加得厉害,或用不同借口回收房子。而㓥房住户在交完房租后基本没有积蓄,搬家费用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搬家费用高昂,如何才能节省开支?“焕居计划”中的“义气搬运司机计划”为此设计,先由社区中心通过宣传或街坊介绍,招募司机,以市场八折的价钱帮助街坊搬屋。计划启动不久,姚冬梅透露曾有“原价”2,000元的搬屋个案,司机最后只收取300元。计划还在完善,之后还将推出网站,模仿Openrice提供评价服务,“(司机计划)不仅看价钱,也可以看服务质素,保障双方。另一方面,有些司机都未必有钱,也是基层街坊,比较难自己找生意,所以计划可以给司机一些机会。” 姚冬梅解释道。现时已有七名司机加入计划,“有的是街坊介绍的,有的是知道我们宣传的,有的司机也是㓥房房,他们都愿意帮助街坊。有的街坊(司机)好好,他们说以前也穷过,知道搬屋过程都很困难。”
“焕居生活馆”最重要的功能,是提供一个空间让街坊亲自动手实践家居维修。生活馆内摆放了几张木桌,提供专业维修工具,开放的空间就像一间设计工作室。将于4月开展的“家居维修班”,有份构思课程内容,包括天花板漏水处理、石屎保留修补、墙身扫油漆技巧、安装门锁和水龙头等。
除了硬件设施上的帮助,有过基层家庭生活经验的姚冬梅也关注㓥房住户的心理状况。葵涌㓥房居民大联盟会定期举行居民关注组会议,邀请街坊一起分享明常生活遇到的困难。“有街坊因为住在㓥房,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总之是会怪责自己,怪自己不够厉害、没钱,才会住这些㓥房,他们成天这么说。”一开始只有十人左右的会议,如今已经有二十多人参与。“我们希望街坊多参与(活动)之后,懂得分析住屋问题,(他们住在这样的环境)不代表他们不勤力,可能是社会因素令租金这么高,㓥房环境愈来愈差也有其他因素。当他们懂得分析问题后,就不会一直怪自己了。”组织街坊会议的姚冬梅深有感触。
刘太在知道葵涌的社区中心之前,形容等待公屋“等到灰心”,“之前自己没有找过资料,只是感觉徬徨,亦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可以上楼。”直到二、三年前,她认识了一些也在等待公屋的人,才有对象分享和讨论彼此情况。社区中心除了提供贴地的服务和免费物资,亦教住户了解自己的权益,例如当财政预算案来临的时候,住户会讨论政府的方案。
组织社区活动要面对资源不足的问题,对于社工而言,最开心的莫过于看到街坊在参加活动过后有所改变。姚冬梅忆起与街坊的交谈,“他们自己会说,自己参加活动后会开心。”接触了不少㓥房街坊后,姚冬梅看到街坊对政策失望,更觉与街坊联系的重要性。“街坊参加活动后,懂得讲自己的诉求;他们更了解自己的问题,也会更有自信。”有的街坊原本认为自己无知,只当旁观者,“但当他们懂得之后,会邀请朋友一起来了,”姚冬梅欣喜于发现街坊自身产生的变化。
政府措施成效不彰 “基层的需要,好像总是放在最后”
尽管社区中心能为㓥房住户提供“度身订造”的服务,但援助毕竟有限。公屋数量未能达标,基层市民无法上楼,只能委身居住在不适切的居所。因此,对㓥访住户而言,政府的中短期舒缓政策必不可少。
政府于2016年推出低收入家庭在职津贴,但至2017年6月,政府仅收到7.4万宗申请,惠及11.9万人,与预期的20.4万户、71万人目标相距甚远。申请过程繁琐、工时及入息资格不合理等问题,是阻挡低收入家庭申请该津贴的主要原因。刘太已是第二次申请低收入家庭在职津贴(下称“低津”),第一次申请过程对她来说并非好回忆。首先是填表过程繁琐,在递交申请之后,职员并未主动跟进,和等待上楼的心情相似,等待津贴的过程是茫然的。时隔半年,“救命”津贴才到刘太手中。
随着社会对低津政策改善呼声渐涨,2017年10月施政报告公布将放宽低津入息资格,一人住户不再被排除在外,津贴额将调高,工时要求增设中间层(每月168小时),增设四分之三津贴额,允许家庭成员合并申报工时。这些调整或会降低申请门槛,但仍有申请困难的人群,例如难以提供工作证明的零散工。若没有稳定雇主,无法提供雇佣合约、工作和薪金证明,便无申请资格。
低津之外,N无人士津贴亦是㓥房住户的“救命稻草”。所谓的N无津贴,由2011年成立的关爱基金发放,向“非公屋、非综援的低收入住户”发放一次过生活津贴,对部分无法获得任何政策援助的㓥房住户而言,能够发挥“补漏拾遗”的功用。于情于理,“N无津贴”与低津在目标和作用上并无重叠,不能互相取代。
关爱基金曾于2013年、2015年和2016年三度发放“N无津贴”,但2016年底宣布次年不再发放。按照政府说法,“N无津贴”是配合财政预算案推出的短期纾困措施,由于2016-2017年度相关短期纾困措施较少,“N无津贴”随之取消。数日前(28/2),政府公布2018-2019年度财政预算案,计划重推N无津贴,料将有15万人受惠。尽管如此,对于长期处在租金上扬、环境恶劣的㓥房住户而言,津贴仍不过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另一方面,针对近年来恶化的㓥房问题,政府终于在2017年与社联共同推出“社会房屋共享计划”(下称“共住房屋”),计划在3年内为1000名住户提供为期2至3年以上的共住房屋,但接受度不如人意。早前有组织调查深水埗㓥房住户是否愿意住在共住房屋,结果七成人拒绝入住。刘太对共住亦有迟疑,由于大儿子今年将上小学,共住房屋期满后又需要搬屋,学习地点对孩子成长的影响以及搬屋的消耗是家人最大的考虑。回到共住概念,国外以共享房屋舒缓住房问题,但其根本上推广的是促进社区关系的共住形式,而香港住屋空间本已狭小,共住的居住体验未必优于㓥房。
2014年,社企“要有光”向城规会申请,将深井山边前身为九龙纱厂职工宿舍改为租住房屋用途,并于2015年展开翻新计划,最终于2016年完成维修工程,提供45个单位。共住房屋常被拿来与光屋比较,身为光房计划董事会成员的钟剑华认为,“要做到共住,又产生正面效果,不是拿出一间屋就可以做,是花费了很多心机。”例如光房计划会专门配对租客和业主,但钟剑华坦言,光房计划只能做到“帮得一个得一个”,要解决根本问题,不能止步于此。“我们做了几十个光房,我们只是给幸运的少数人一些选择。”
当㓥房俨然成为畸形租屋市场的必需品、将㓥房的存在合理化,便容易导致基层市民的基本住屋权被漠视。“幸运”理应属于“普通的大多数人”,政府应构想适合香港市民的居住标准,摒弃市场为先的教条。社区配套服务与中短期纾缓措施应继续改进,多管齐下改善基层住屋环境,更应从订立基本居住标准做起。
>> 【㓥房.倡议】第三篇,探讨属于香港的“最低居住标准”真的遥不可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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