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工、骚乱、集体示威 新加坡是本地人的天堂 也是外劳的地狱?

撰文: 评论编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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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人口政策乏善足陈,欠缺周全规划。境外人才只视香港为跳板,单程证审批权不在港,问责官员只懂鼓励市民多生育及倡议输入外劳,填补未来职位空缺。月前有前政府经济顾问称,新加坡领先香港,一是有地,二是大部分移民人口持大学学位,香港两者俱缺。
的确,新加坡政府有吸引专才的计划,对移民配偶入籍有几重关卡,并适时调整移民类别和人数,避免冲击本地人口。然而,不少港人遗忘,当地引入了逾 54 万名廉价外来建造业劳工及家佣,占总外劳人口 38.5%。他们推动当地发展,只是因为移工身份,令他们几乎永远无法移居新加坡。
新加坡的民生政策有很多范畴值得参考,但在人力政策方面,香港不应盲目复制新加坡模式。

在 2018 年底,新加坡有 97.26 万工作准证外劳,外佣和建造业工人共占过半。(图片来源:新加坡政府人力部)

新加坡为拼经济 引进十万计基层外劳

香港和新加坡也有针对劳工短缺、以中下阶层职业为主的输入外劳计划,香港设有“补充劳工计划”,新加坡就有 “工作准证”(Work Permit),就算将“补充劳工计划”与香港的外佣人数相加,新加坡的外劳人数及占总人口的比例远较香港高。

香港的外劳多从事护理员、渔农业及建造业,在 2018 年五月底,共有 4,788 人在港工作。计及近 37 万名外佣,两个外劳类别共占总人口约 5%。

新加坡人口为 564 万,高达 97 万人循工作准证逗留,当中过半数从事建造业及外佣,其余任职服务业和制造业等,占人口 17%。高技术外劳人口,现时约有 38 万人,相对来说是少数。

新加坡早于 1970 年代就已实施输入外劳计划,在 1971 年前后,该国每年由马来西亚输入超过四万名劳工,当时政府大力发展工业,引入多家大型工厂,后来劳工短缺愈趋严重,所以放宽输入国来源至斯里兰卡、孟加拉、菲律宾和泰国。相比之下,香港在 1973 年引入外佣,但直至 1989 年才落实广义的输入外劳计划,后来因应兴建新机场,再输入大量建筑工人,配额上限为 1.7 万名。现行的补充劳工计划,则于 1996 年推行。

新加坡政府早知输入外劳不是完美方案。早于 1979 年,时任贸易及工业部长吴作栋提醒大量外劳,容让低薪和劳工密集行业存在,既令企业缺乏升级动力,更压低薪资增长,不利社会长远发展。此外,当地政府一直提倡劳资双方和平协调劳动条件,指摘外劳破坏和谐关系。

然而,1985 年的经济衰退打消了收紧输入外劳的念头,甚至取消要求他们为中央公积金供款,只以外劳税取代。随后的二十多年,官员口说关注外劳的社会和政治影响,但由于外劳成本低廉,期间没有出现严重干扰社会的行动,加上出生率低,国民亦不愿担当基层工作,国家需要外劳填补职位和增加基建,政府实际上少有管制外劳人口增长。在 1970 至 2010 年,新加坡总人口增加 1.45 倍,包括外劳在内的非居民人口增加超过二十倍。

新加坡人口在 1970 至 2010 年增长超过一倍,居民比例却逐渐下降,包括外劳的非居民比例愈来愈重。(图片来源:新加坡人口趋势 2018 报告)

外劳本地人磨擦日增 终致政府收紧政策

新加坡经济增长不能抵销本地人和底层外劳的矛盾,终于在社区爆发。在 2008 年,有 1,400 名居民联署反对附近的外劳宿舍启用,担心罪案增加和打击楼价。2011 年,执政党人民行动党的得票率创新低,民众不满外来人口抢走职位,群体磨擦日增是失利原因之一。2012 年及 2013 年先后出现中国的外劳巴士司机罢工及南亚移工于小印度骚乱,及至 2013 年千计居民示威反对政府的人口政策白皮书,拒绝 2030 年人口目标增至 690 万,当中包括引入更多移民和外劳。

在新加坡,罢工、骚乱、集体示威在近四十年时有所闻,连串事件冲击政府管治。面对庞大的民意压力,政府反思施政失误,在随后几年加强收紧外劳政策,稳定外劳人口,例如提高外劳税额,削减大部分行业雇用外劳比例上限,又推出资助计划,鼓励企业提升生产效率,减少依赖人手。今年财政预算案,政府宣布分阶段减少服务业企业的外劳比例,上限由现时 40% 逐步减至 2021 年的 35%。此外,容许聘请外劳的服务业企业的资格也提高,今年七月起,雇主聘请本地员工的月薪至少要 1,300 新币,才可计算可获聘请外劳比例,较现行的 1,200 新币高。

2013年于小印度的骚乱,是新加坡数十年来首场种族冲突。(Getty Images)

族群争议稍平息 外劳处境仍堪虞

族群争议稍为平息,随后一届的选举,人民行动党的得票率回升。虽然如此,政府终究未有果断改善外劳困境。长久以来,外劳待遇刻薄。有当地劳工组织统计,外劳月薪只有五百多新币,长期加班但加班费不足,又常遇到克扣工资和被改合约,还要偿还数千甚至过万新币的中介费。大量建筑工人只能住在地盘内或者违法宿舍,环境局促又破烂不堪。日前有报章专访当地外劳,外劳抱怨膳食营养不足,商贩不愿分开早午两餐运送和售卖食物到地盘,而且地盘又没有储存食物设备,外劳只好一并购买两餐食物,午饭时,食物变冷变坏,不堪入口。

有人认为,外劳在新加坡打工已经不错,不愁失业而且薪水较本国高。不过,他们由于多从事体力劳动工作,工伤并非罕见。即使雇主有替他们购买医疗保险,但赔偿额未必能抵偿全数医疗开支。更重要的是,外劳能否工作,全取决于雇主,外劳抵抗雇主有很大风险,因为随时被雇主取消合约,饭碗住宿不保,很多时候只会忍气吞声。再者,外佣跟本地人又鲜有交集,其他外劳住在偏远地方,又倾向集中居住,导致社会隔离(social segregation),即使近年多了民间团体倡议外劳权益和种族共融活动,群体偏见嫌隙难在短期消除。

罗致光指,若有安老服务职位,但没有人做,政府就会认真看看输入外劳的情况。(资料图片)

开放基层外劳忧虑多 港府须慎思慎行

新加坡输入外劳的经历,有两方面值得香港人留意。首先,香港人必须认识到,新加坡有今天的繁荣,除了政府长远规划,国民努力,外来人才和资本的投入外,毋忘百万计修筑基建,服务大众的底层外籍劳工。

在此基础上,香港和新加坡的劳动政策的明显分别,其实是处理基层劳动力的对策。尽管新港两地的外佣和外劳计划下的外劳,均不会获得居留权,但香港依赖外劳的程度远不如新加坡。香港外劳占全部劳动人口是少数,香港是透过接收内地难民来推动工业化,随后,港人内地配偶满足不少建造、零售和服务业空缺,而他们最终能够成为永久居民,亦成为家庭主要组成部分。新加坡则因为非常依靠外劳,成为永久居民和公民者屈指可数,变相省却长期的住屋、医疗和福利开支。

港府和商界正倡议扩大外劳计划,应付护理、建造行业的劳工短缺,不少文章也吹捧新加坡模式,甚至想像以外劳取代移民。本文正正强调,增加外劳不是输入人口这么简单,只想到短期好处。若不好好筹划,动辄打开缺口,社群之间容易挑起冲突。对移工来说,现时剥削外佣、院舍外劳例子屡禁不绝,又怎可相信政府能保障更多外劳有工作待遇?更何况,新加坡政府近年积极修正各个类别的输入外劳计划,减少依赖。另外,香港仍有空间善用本地人口的劳动力,例如增加社区托老托儿服务,协助青壮年家庭成员重投职场,政府亦应积极研发科技纾缓职缺,推动产业转型。


注:在 2019 年四月二十五日,一新币兑 5.75 港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