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地纪录片】台湾有政府补贴 内地导演不断找“码头”
华语纪录片节2016得奖名单出炉,得奖影片悉数来自中国及台湾。如果比较中港台三地的纪录片,说香港最弱,大概不会有人反对。香港一直强于商业片,孕育出不少港式风格的电影,而中国和台湾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又是如何孕育纪录片?两地纪录片导演面对的困境和机遇又有何不同?对于香港而言,他山之石或可攻玉。摄影:吴钟坤、李孙彤、采风电影、安乐电影、映像先验、网上图片、部份由受访者提供协力:采风
大陆导演惊讶台湾拍纪录片有补贴
比起中国和香港,台湾政府对纪录片的补助尚算不错,台湾文化部于2014年推出的“五年五亿纪录片行动计划 ”正是一例,当时身为文化部部长的龙应台强调“纪录片是社会的良心”。该计划旨在培养年轻的纪录片工作者,使纪录片不仅发挥社会功用,并能成为影视业的重要一环,具体措施包括提高纪录片补助金、补助映演院线、开拓新媒体放映渠道,及建立版权销售奖励机制等,把台湾纪录片当成品牌来做。同时,举办多年的台湾国际纪录片双年展更名为“台湾国际纪录片影展”,改为每年举办一次,由文化部委托国家电影中心设立专门的办公室主理。
傅榆坦言:“饼就那么大,能申请的当然是资深的为先,我这种就只能申请小小的。”但对比起中国来,她还是觉得台湾拍纪录片比较幸福:“大陆导演都很惊讶说台湾居然有补助。那些导演没钱也能拍片子出来,我们还在想分多分少的问题,所以专注怎样把片子拍好比较重要。”
没有政治审查 市场二字大过天
拿到了制作资源,把片拍好,可是有没有放映渠道也是个问题。台湾每年的纪录片产量大约两百部,但能在院线上映的只有十来部。根据傅榆观察,纪录片想上院线,有时候是一场“跟魔鬼的交易”,需要修改影片来换取上映机会。台湾已经走过了政治审查的时代,但纪录片能否在院线上映,还是要看市场的眼色。纪录片市场难以发展起来,傅榆强调是大环境问题:“看电影变成了娱乐”;沈可尚则回头审视影响工作者自身的责任,认为“台湾的影像文化还是做得不够”。
“为什么欧洲的纪录片工作者会过得比较好?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有观众。看纪录片是想知道世界某个角落发生的事,而不是文艺青年的专利。有观众的话,电视台也会播放纪录片,使之成为观众生活的一部分,政府也不用补助。”沈可尚说:“有时候片子没人看不是因为比较高尚,而是因为不够专业。”
在中国拍纪录片 要不断“跑码头”
台湾的纪录片由官方和民间一同推动,造就出百花齐放的局面;在中国,纪录片同样获得官方重视,但背后往往带着官方意识的灌输。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张献民说过,中国最早的纪录片是1920年代的新闻片,以政治宣传为主要目的。不论是30年代的国民政府,还是后来的共产政府,均有系统地制作政治宣传及教育之用的纪录片,一直到90年代始出现独立制作。
中国现在有上千家电视台,中央电视台第九频道、上海纪实频道和深圳纪录频道等。可是撇除电视台的成功例子,中国独立制作的纪录片却几乎都得靠自己。资深如徐童,或是在CNEX资助下刚刚完成第一部长篇纪录片的曾茜,面对的问题也大体相似。
中国导演很多时要自己找各式各样的“码头”,不论是商业机构、基金会还是发行公司,都要自己去碰运气。“有时也会透过身边的朋友找到投资电影的朋友,可是这个偶然性很强。”徐童说。
无时无刻在妥协
徐童形容,中国的纪录片工业极不完备,每次拍摄影片都是处于“一度没有资金,忽然又找到”的不稳定状态。独立制作不可能得到官方的支持,就必须要靠自己,参加提案是其中一种。提案共分两个种类,一类为项目类,如老人、环保等专题,机构有预定的议题;另一类则比较倾向文学性,多一点创作自由和空间。“准备进入一个体制之前,要分清楚自己比较偏向哪一类的做法。”
即便得到资金补助,有时也有一定程度的限制,徐导演大叹:“不论做片子或什么事情,我们总是在不断妥协。”但是他坚持只能改细节不能改主题。
近年名声在外的中国纪录片比比皆是,周浩的《大同》、杜海滨的《一四二八》、贾樟柯的《东》等等。中国不少纪录片无法参加国内影展,更没有公映的机会,只好跑到国外的影展赢得个“名声在外”。虽然资金始终是一大困难,但导演们都强调放映才是他们最重视的难题,毕竟影片欲表达的讯息能“被看见”,才是纪录片工作者最大的心愿。随着新媒体兴起,中国导演看到了另一个可能。徐童便曾参与腾讯网站的放映计划,发觉网络世界更活跃,也相对没有那么多局限。
香港,我们的纪录片文化
不论在独裁政权下,还是相对自由开放的民主社会,纪录片同样担当了观察社会的重要角色,甚至在十年、二十年后成为重要的历史文献。近年香港虽有《音乐人生》、《争气》等本地纪录片在票房和风评上获得不错回响,但相较于邻近的台湾和中国,香港纪录片发展犹如处于婴儿阶段。
采风获资助 张虹:不用每事仅一两人做
傍晚时分,走入湾仔富德楼的采风电影,眼见五六名职员依然忙于“华语纪录片节”准备工作,而在背后指挥这一切的是采风电影总监张虹。华语纪录片节已举办多年,采风也每年开办“纪录片大师班训练营”,而近年,采风更得到利希慎基金资助,可以增加人手。张虹说:“如果你问我有什么转变,第一样感受到的反而是自己的身体好起来,不用每件事也只有一两个人去做。”
成立采风电影前,张虹拍摄的《平安米》和《中学》等纪录片作品在社会上带来不少回响。采风是香港少数专注纪录片推广的机构,在教育上也费了一番功夫,近年在不同地方举行“纪录片大师班训练营”,学员在8至9天的时间内接受导师指导,于不同地方寻找题材,如《大澳志》、《长洲志》等就是不同届的学员在训练营的拍摄成果,会在该年的“华语纪录片节”中放映。
“近年社会上所提倡的本土文化和身分认同是什么一回事?我们真正想去了解吗?近年不少年轻制作者只着重于眼前的社会大事,但其实有很多值得去拍的故事在等着我们。”
香港教育制度无法培育创作者
“训练营不缺有天分的学员,有不少学员如陈巧真、赛普拉.木塔里甫、萧彦瑜也在之后拍出中篇以至长篇的个人作品。”但张虹直言,以过往与年轻人乃至训练营学员的接触,都会引起她的疑问,为何学员普遍对历史的了解和批判思考如此不足?她说,其中的一个原因在于香港过往的教育制度,无法培养出创作者。张虹亦感叹,在学员的作品中也难以看到对事物有足够的沉淀和反省,只偏向一种感性和表层的理解,但制作纪录片需要极大的耐性和意愿去寻根问柢。“近年社会上所提倡的本土文化和身分认同是什么一回事?我们真正想去了解吗?近年不少年轻制作者只着重于眼前的社会大事,但其实有很多值得去拍的故事在等着我们。”
张虹没有多谈理论,而是着重于有意拍纪录片的人要学会对事物的好奇心和怀疑精神,形式反而是次要:“每部纪录片都像社会上的一面面镜,理应每一面都有它独特的角度,有些镜可以反射出事物的不同面向和深度,有些镜面本身是一片朦胧,观众也看不清,有些镜面有缺憾,早已裂成一片片。”
更多资金与支援 让纪录片走入大众视野
科技进步,拍摄工具更轻便,器材成本看似大减,但无法改变拍摄的一些本质问题 ── 一部纪录片往往需要用上数年时间跟随拍摄,需做大量素材和资料收集。
在香港,就算在电影业产量最丰盛的时期,纪录片也得不到大电影公司支持。香港没有如台湾那样的政府补助金,电影发展基金也从不将纪录片归入资助范围。10年前,以台湾为基地的CNEX成立,并以发展大中华地区为目标,协助出品和发行华语纪录片,更在台湾开设了一条纪录片频道。CNEX每年的提案大会吸引了两岸三地的纪录片制作人参与,受其资助开拍的香港制作,有张经纬的《歌舞升平》、《音乐人生》和黄肇邦的《子非鱼》等作品。
与中台两地比较,虽然数字上香港制作依然是少数,但CNEX HK经理麦婉雯指, CNEX并非以地区为目标,“而是根据收集到的提案来选出作品,提案大会除了有CNEX的代表之外,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纪录片监制和电视台参与,所以有些提案就算得不到我们的资助,也可能在这个平台上找到其他资金。”
CNEX在今年也开始与香港大学、香港国际电影节(HKIFF)和利希慎基金合作“香港纪录片拓展种子基金”(HKDI),正是针对香港的纪录片制作而设,为本地新晋纪录片制作人提供制作经费资助,以及专业指导和硬件支援。
另一方面,近年亦有非政府组织参与纪录片制作,如《争气》和《少年滋味》均是环绕NGO举办的活动而延伸出种种话题 ── 被标签成不良少年的年轻人如何透过音乐和表演追寻梦想,在复杂社会下成长的年轻人对前景又有何想法,诸如此类。从以上例子也可看到,香港纪录片在资金与支援上均有所增加,对纪录片生态当然不无裨益,特别是《争气》和《少年滋味》两部作品还得到商业发行,走入普通观众视野。至于长远的成效,则要留待几年后才能了解。
第九届“华语纪录片节”
一如过往,今年影展设有短片组、长片组及香港作品选,在太空馆、科学馆及The Grand Cinema共放映三十多部来自中港台的优秀纪录片,主题包括艺术、政治、宗教及社会等,并举行四场座谈会,邀请三地导演分享经验。时间:即日至10月16日查询:2540 7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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