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周游列国弃侦查 印尼记者来港做一个没有Page View压力的记者

撰文: 陈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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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次于香港印尼领事馆采访活动上认识一位印尼记者Veby,才知原来有印尼免费报纸“SUARA”,读者群主要是印佣。Veby:“人人都好惊讶,以为印尼人都是姐姐。”
Veby是中国与印尼混血儿,原本在印尼当记者,专写国际环境新闻,五年间走遍七大洲四大洋,到过亚马逊森林,参与无数各国峰会,替路透社撰文,“当时觉得那些峰会谈的其实是政治和各国经济利益,我希望做一些对人的工作。”
摄影:陈芷慧

上集:租屋业主要查银行存款 居港印尼记者:香港人总是看不起人

外佣不懂填申请工作等表格,Veby就在报纸上图文并茂教她们填写。(陈芷慧摄)

同乡采访印佣没优势:“用词深奥”


经朋友介绍,Veby 2012年辗转来港工作,“好惊讶印尼女仔来到香港也坐在街上。”她雄心壮志地走进维园欲埋进印佣堆,却难倒这位专写国际大新闻的“同乡”,“她们不喜欢我。同事告之,某些印佣甚至在Facebook上说她的坏话。”记者无法理解,说:“但平日我访问她们时都很热情,何况你系佢同乡㖞!”Veby第一天采访从维园败走,“同事说,也许我用词深奥,她们觉得我蔑视她们。”,印佣为了在Veby面前守卫仅余的尊严,“她们甚至说谎,讹称自己在印尼受高等教育,来香港做家佣只为另类体验。”Veby说。

Veby初来香港,到维园采访印佣,“她们看见我印尼人当记者,用词又深奥,很讨厌我。”(资料图片)

不再写深度访谈 到印尼领事馆与印佣混熟

从前惯写千字文的深度访谈,现在要大削一半,“比从前的国际峰会、侦查报导更难写”。多年来她学习的词汇无用武之地,每个用词,反复思量,确保用词造句是最显浅而明。因此她经常参与一些印佣聚会,学习印佣说话的方式,“起初,我每写完一篇文章,都会拿到湾仔印尼领事馆外打趸的印佣看一遍,看看她们明白与否。”

她带我游湾仔,“湾仔有Indonesia Pocket之称。”印佣姐姐都把印尼领事馆当成维园,坐满领事馆每层楼梯,馆外两旁街道尽是印尼商店,好些印佣每天都在馆外做小买卖,卖自制的黄姜汁。印佣姐姐见Veby走来,她们都热烈地向她挥手,看来她们成功混熟了,她瞪著眼说:“我可是每天都来。”

SUARA是一份香港印尼报纸,外佣是主要的读者群。(官方图片)

曾眷恋的侦查报导

曾经,她仍眷恋做侦查报导,密密麻麻写几页纸的人物专访,盼启发外佣多角度思考一宗新闻。“你记得2014年英国银行家于湾仔寓所性虐杀两名印尼女子一案吗?”她问。死者来港做家佣及性工作者,香港传媒震惊过后,从法庭走出来写一则新闻便算,文字都著眼挖掘银行家的变态实录。Veby却回到印尼去侦查,还有什么可查?Veby:“她每宗生意至少能赚$1000,甚至1万元,而且她在客人中很受欢迎。她死后一年,我回到她乡下查探,发现她家人生活仍非常贫穷,家残破不勘,她的墓只是一堆石头和一个木牌。其他家佣每月赚4000元回乡也能建屋,我文中提出质疑,死者的钱往哪里去?”她无法寻找答案,只是提出质问。可是,印佣读者网上留言说因为死者挣来的钱不洁净,不被神祝福才会不翼而飞。“她们仍然好迷信,无法明白,我很灰心。”自此,她宁写资料性的报导。

报纸上教印佣填表格

外佣不懂填申请工作等表格,Veby就在报纸上图文并茂教她们填写。而最难写的是艰涩繁复的劳工法例、保险索偿、非法堕胎等新闻。例如,很多外佣误以为自杀后其家人会获得赔偿而轻生,“我便要去找不同案例人访,总之要找到一个人去简单说一句‘自杀,保险冇得赔。’,她们就明白”;又,不少外佣误以为只要孩子在香港出生就可以成为香港居民,“让她们知道别以为因为在香港生育,持着孩子能获得永久居留权。”

翻译最多是本地强奸案?

Veby亦会不时翻译本地新闻,政治、经济、民生等等新闻,她报馆偏挑罪案新闻,翻译得最多的就是本地风化案,如早前九龙湾天桥底强奸案,“希望她们可以好好保护自己。”此外,“她们平日在电视新闻看到有趣的画面却看不懂,如抢包山。她们会在Facebook上留言: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做记者,有谁不想做独家,干大茶饭,自己的名响当当的登上头版。“你甘心吗?”记者直接地问。Veby坦言心中挣扎,但在香港印尼小报工作的好处是,没有page views的压力(现今传媒,page views被视为记者的价值。),“而且每周只需交两篇短文,老板说印佣没太多时间阅读,多写几篇也是徒然。”记者心中葡萄。“但在印尼做记者也没有光明,很多报馆记者都受贿。”最后,我们在湾仔一道天桥上分道扬镳,她说想站在桥上一会,想想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