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传译】尼泊尔医生放下白袍 甘心当传译员:用语言拯救生命
医院的登记室坐满了待诊的病人。这时,一位皮肤黝黑的男人冲了进来,打乱了登记室的气氛。他看看登记室的四周,走近一位南亚裔的伯伯,向伯伯展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并以尼泊尔语为他说明,今天会由他来做医疗传译。伯伯这时才露出安心的微笑。
摄影:龚嘉盛
尼泊尔医生当医疗传译 盼用语言拯救生命
香港每一间公立医院都会提供医院传译的服务。任何病人如果不谙中英文,都可以向医护人员要求传译。Dhiraj曾经是香港少数的尼泊尔医疗传译员,每次提起他的工作,他总会滔滔不绝的说起医院内的小故事。“来香港以前,我压根儿没想过会当上传译员。”他笑说,自己毕业于尼泊尔大学的医学院,原在家乡尼泊尔当医生。
Dhiraj的爷爷曾是港英时期的啹喀兵,他成长时期两国穿梭,其一半童年都在香港渡过。后来他在香港中文大学攻读医学硕士学位,一心打算在香港从医,惟海外医生要考取在港执业的资格,其考试的门槛极高,因此无法成事。为了谋生,他去了“香港翻译通”应征医疗传译员的职位,赚点外快之余,亦能运用自己的知识去帮人,没想到一做就做了六年。当初无奈转行,顿觉无力,他却快快地收拾心情,寻找人生另一路向,“毕竟当医疗传译也能运用我的医疗知识。”他说,比起当医生赚很多钱,他情愿当传译员帮更多的少数族裔人士。
香港医疗传译员的源起,大概要追溯至八年前《种族歧视条例》开始(详见:医院传译系列之(一))。但时至今日,却没几多少数族裔人士知道这项服务。纵然医管局表明已在医院当眼处张贴告示,但很多东南亚裔的族群却因为怕难与医生沟通,每次都拖至最后一刻才去轮症,可见传译服务宣传做得不足。“其实除了病人,香港的医生也不怎么了解我们的工作。”Dhiraj苦笑道。医疗传译员有一项守则,他们翻译时必须用第一身语言,意即当病人向医生解释病征,传译员会说“我今天觉得……”,而不是说“病人A今天觉得……”。这原意是为了让翻译的意思更真切,然而香港很多医生不理解,却会反问Dhiraj觉得哪里不舒服,因而弄出不少笑话。
“如果说医生用医疗技术来拯救病人,我们就是用语言来拯救生命。”
初初入行,他总是战战竞竞。可幸的是,他的医疗知识比其他传译员丰富,因此即使遇上艰深的专业用语,他也能用简单的字眼向病人解释。“其实当医疗传译并不困难,你只要把意思Copy and Paste,然后再换成另一种语言就好了。”他向我们解释,有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说话,譬如“接下来我们要去抽血”,却已可以让病人安心下来。部份年纪较长的或是初来香港的南亚人都不谙中英文,唯有传译员可以代为解释病情,或是医疗程序。“如果说医生用医疗技术来拯救病人,我们就是用语言来拯救生命。”他自豪的笑说,每次完成工作后,总有病人说要付钱给他,或是赠他一份小礼物。碍于他不能收取病人的利益,他都会请病人祝福他就好,“尼泊尔人很重视祝福,我们觉得这都能换来好的结果。”
港医生未了解少数族裔文化 诊症时或成障碍
Dhiraj在医院当传译近六年,却眼见很多医生诊症时,只是明白病人字面上的意思,却未有深究少数族裔的文化背景。他初入行时,曾经帮一位尼泊尔裔的精神病人当翻译。当时病人向医生解释他梦见一个千手神,并且向他预言。“我向医生解释,尼泊尔真的有这个神。我不是说那一定不是幻觉,但这也可能只是一个很单纯的梦境。”他概叹道。然而,当时医生没多问就断定他有幻觉,是思觉失调的病症,反指责Dhiraj多管闲事。Dhiraj也发现,很多医生因为不了解病人的文化,亦令他们没办法和病人好好沟通。“他们总会叫尼泊尔或巴基斯坦的病人多吃菜,少吃肉。”后来病人听话照做,但病情却没有好转,医生则质疑他没有好好戒口。“我后来才知道,医生要他们多吃菜是因为肉太肥腻,然而尼泊尔人很多时候都会用煎炸的形式煮菜,却不像广东人会白灼蔬菜。”他无奈的说。
举办医疗讲座 “他们(医生)一个都没有来。”
“无论对传译员或是医生来说,了解病人的文化都是很重要的。”国际医疗传译协会的香港代表梁倩雯说。她曾经要求在医院举办讲座,向医生讲解传译的工作,但每次都无功而回。有一次她在医院贴满讲座的海报,邀请医生参加,甚至苦苦在场守候,结果“他们(医生)一个都没有来。”她泄气的说,她明白医护人员的工作繁忙,但还是希望他们能抽空了解一下少数族裔的病人。
去年Dhiraj成立了非牟利团体Health Connection,希望多向香港的少数族裔宣传医疗资讯。大部份香港人大概知道公立医院可免费为小童和老人家接种流感疫苗,然而少数族裔,即使他们是香港永久居民,却完全没听过有这项福利。“政府或会在地铁站或巴士登广告宣传,但宣传品多以中英文为主,少数族裔根本不明白。”他解释。最近香港频频发生医疗事故,很多少数族裔却毫不知情,只有英文报章鲜会详细说明每件事故的经过。虽然现在组织只有5至6名成员,但他们仍然努力在自己的社群广传这类医疗资讯。他最近更以组织成员的身份走入立法会,希望以少数族裔的身份促请政府重视医疗传译的工作,“我只是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他说完后,又赶去下一场会议,准备和少数族裔的妇女宣传HPV疫苗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