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消失终人类受害 生态学生反填海:山和海是普通市民最后乐土
我们在大埔滘自然护理区路上看见一块被车轮压得干扁、轮廓模糊的尸体,独留长长幼细尾巴,阿泰很快认出牠是变色树蜥。“牠是香港唯一一只树蜥。一定是Roadkill(动物被路上车辆杀死)。我差不多每次上山都会见到。”阿泰说。
自称夜行狂人的港大生态学及生物多样性学生阿泰每晚在不同山林夜行,目见生灵安居地里,人类和动物共处时的冲突和死亡。城市辩论土地,有不是牺牲土地就是牺牲市民住屋量的说法,将土地、生态和基层市民二元对立,年轻一代如阿泰,并不接受对立一说。“山和海是普通市民的最后乐土。”
(摄影:欧嘉乐,资料图片:林若勤)
以生态之名破坏环境
大埔滘为香港最大次森林,亦属自然保护区,阿泰住在大埔,每夜、或者隔几天就会夜行山上,找寻两栖和爬虫的踪影,纪录后上载在自己的facebook专页“香港的两爬夜”。近年兴起生态旅游,大埔滘夏天多萤火虫,是游人爱好之地。
阿泰曾被某些生态旅游的做法激怒过,几十架旅游巴齐齐到达,看过虫后,游人遗下山中一片狼藉。“大量旅游贴纸,写著生态旅游。一堆玻璃纸、蚊贴。”他说,“上山不要紧,但一次带太多人或者弄得满地垃圾,这种做法不可以。”
香港路杀法例过时 两爬冇人理
而动物于道路死亡的讨论,仍停留在司机撞死路上猫、狗不受法例监管,何况被忽略的两栖爬虫?台湾Facebook社团“四处爬爬走‧路杀社”于2013年发布两年调查,在7,500宗“两栖、爬虫、鸟、哺乳动物以及陆生蟹类”路死个案中,两爬类占4,500笔,为被杀物种之冠。“两爬类一向都是路死大宗,以蛇为例,晚上才出现,体长长、行动缓慢,再加上民众看到是蛇有刻意辗毙的倾向,不像对待其他动物会闪避。”当地环境资源中心(TEIA)如此评价。
香港也有网民发起“Hong Kong Road Kill 香港路杀”群组,收集不同人在地区看见的路死个案。死亡摆在眼前,不代表肇事者有刑责,因只有少数动物纳入法律保护范围,根据第374章 《道路交通条例》56条,如司机在行车意外中导致动物伤亡,须停车及报警,而动物 (animal)指任何马、牛、驴、骡、绵羊、猪或山羊,被动保人士怒批法例自英殖时期未变,实属过时。食物及卫生局和渔农自然护理署在今年九月提出修例咨询,指根据公众建议考虑把法例扩大至保护猫、狗、猴子和野猪等。
食物及卫生局联同渔农自然护理署在九月底完成涉及伤害动物的交通意外时须停车的责任的公众咨询,局方回复指大部分意见支持把猫狗纳入《道路交通条例》(第374章)第56条的条文内,只有少量意见指明纳入两栖或爬虫类动物,修订建议预计明年第一季向立法会提交。
填海千七公顷 “最终影响人类”
动物保护法例落后,城市中动植物乃至生态的地位仍然低下。在发展中,生态环境未被纳入主要考虑。两个月前访问阿泰与他的港大生态学同学,当时土地大辩论正热议开发郊野公园,引起市民反响,同学早已指出,填海才是政府真正目标。结果,土地大辩论未归纳结果,特首林郑月娥已提出以5,000亿元发展“明日大屿”填海计划,造地1,700公顷,引发公众游行抗议,指政府应优先考虑发展棕地、私人游乐场地如粉岭高球场等。
不少关注环境学会指出,就连中国政府也在今年透过国务院改革,成立专责部门加强海洋生态的保护,修复多年来填海对海洋造成的破坏;前天文台台长林超英多次撰文批评,未来二百年水位“只会升不会降”,指香港在现今极端气候下填海,是落后及只输不赢的做法。
香港独有的一切面临消失
“以前才会用填海解决土地问题,现在是时光倒流。”阿泰说,在喜灵洲、周公岛附近有一只本土独有的鲍氏双足蜥,状似蚯蚓,没有脚;填海后,牠有机会消失。“填海不只影响海,也会影响附近岛屿。如迁徙物种,则要考虑很多技术、成本问题,外来物种去到另一地方,当地物种未能适应也会死。”
“你想像大埔区个天,突然有堆泥跌下来,楼宇倒了,人被淹没了。”但他也明白,或者香港人不在乎。“就算所有物种灭亡,城市人可能都不为意,但当一种物种灭绝,遗害一定不只关乎他,那条线只会不断延后,我们要有底线。人类很聪明,很多方法毁坏生态,但生物各司其职,最终互相影响。”谁想过山竹台风破坏力这么大?极端气候逼在眉睫。他苦笑:“不知何时末日,大家……总之加油吧。”
“人们不知道后果,因尚未失去”
“总有人不理解你为何喜欢大自然,不明白读生态学有什么用。但我觉得,一个社会里,总得有人去保护自然啊。”他说。
最初让阿泰决定投身生态研究,除了兴趣,也因著看见破坏,不论是山火意外,抑或政府发起的各式发展如填海。“其实发展,如果真正惠及人,方法好,污染少,或者我也会支持。”他说:“但很多人想要一刀切填海,而这并非真正从源头解决问题。”他指在房屋需求这幅宏大图画中,不少炒卖、囤地行为未被限制,而房屋最终也未必兴建予基层、㓥房市民。
人人心中一把尺,阿泰想,或者对他人而言,生态环境没用,短期利益和钱才是正经事。“不会想‘关我咩事?’、‘下一代点?’,因为香港生存环境很艰难。”但保育不只是为了一条蛇、一只蛙,而是保存人类能够使用的自然资源。“食物来自土地,山和海是普通市民呼吸新鲜空气的最后乐土,当权者在礼宾府开冷气,食鱼子酱,去其他地方旅行享受,可能真的不会理。”
跟随阿泰下山,公路的灯光和车辆的呼啸声重新刺激感官。对于香港,“我的确有‘没希望’的感觉。人们不知道失去的后果,因为尚未失去。”阿泰说,“政府常说反对是少数人的声音,就算发表了意见,也没有用,没人听。”唯一希望是做应做之事,“我很喜欢生态,想其他人好好钟意,想人好好认识。去传播这些知识,就算某处发展了,努力阻止下个地方受害。”他上载图片时往往hashtag“#今日见到嘅听日未必见到”,“香港这么小,却那么高生态价值,我们应该珍惜。”
谈到海洋的生态价值,世界自然基金会香港分会(WWF)经理(海洋保育)杨松颕博士认为,政府表现拥护填海造地,对比全球愈趋关注生态环境,香港正反其道而行。我们都隐约知悉海洋消失,人类无法独善其身,但影响大多无形,我们要如何提醒自己?详看下集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