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屋不再是基层的“救生筏”?户主:关乎香港市民的权利

撰文: 柯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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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城找一片“瓦遮头”难过登天。私楼遥不可及,公屋轮候遥遥无期。㓥房吗?100呎租金也逾6,000元。若家逢巨变,向政府寻求一个安居之所,原来也困难重重。上世纪90年代,政府推行中转房屋政策,确保市民不会因天灾人祸或政府的清拆行动而失去家园,申请人须先证明自己无家可归,经过一轮手续才能到中转屋暂住,直至申请人成功“上到公屋”才迁走。政策原本能扮演“救生船”的角色,但程序含糊,过程漫长,令有需要人士饱受压力。(摄影:王嘉豪)

33岁的徐伟志于两年前搬到石篱中转屋。

屋漏偏逢连夜雨,政府于2007年起陆续清拆中转房屋,现时只剩屯门宝田及葵青石篱邨,提供约5100个单位。去年,政府更考虑清拆市区唯一的石篱中转屋,预计未来单位数目将剩下3200个。中转屋数量锐减,而寮屋和㓥房户遭政府逼迁的事件与日俱增,中转屋不再是基层的“救生筏”。

要上中转屋 先证明自己“无家可归”

单位狭小,徐伟志用尽所有空间来晾衣服。

这晚来到石篱邨中转屋,尚未到家门,先要走过长长的斜坡。石篱邨属香港旧式公屋,楼龄高达50年。33岁的徐伟志两年前迁到中转屋,一家四口居住于200多呎的单位。旧式房屋问题多多,天花墙身逐渐剥落,厕所冲水亦经常坏掉。但是,对于曾住在寮屋及临时收容中心的徐伟志来说,这里犹如天堂。

他在荃湾梨木树邨长大。婚后便与家人迁往城门水塘附近的寮屋居住。寮屋的租金便宜,邻近梨木树邨,让他可定时照顾患有糖尿病及高血压的父母。可是,两年后地政署宣布清拆附近一带寮屋。徐先生一家及其余23户居民,在一个月的宽限期内未能另觅居所。按房屋署的安置准则,他们必须先入住位于屯门宝田的临时收容中心,以证明一家无家可归,再等待编配中转屋。

“我的家已经被你(政府) 拆掉,还要证明无家可归?我觉得好荒谬。”
中转屋住户徐先生
屋内虽然杂乱,但不乏徐伟志一家的家庭照。

事隔两年,徐先生仍记得第一天入住临时收容中心的情景。“第一眼看到收容中心的环境,整个人呆了几秒,心想:‘㓥房都冇咁差㖞。’”宝田临时收容中心位于屯门宝田邨第一、二座地下,分为男、女及家庭3种宿位。收容中心两边排了几行碌架床,除部分床板弯曲、发霉外,厨房、厕所的卫生环境亦十分恶劣。家庭宿位虽有折门作分隔,但晚上仍可听到谈话声、敲床声,毫无私隐可言。嘈杂的环境令小孩难以适应,他的女儿当时只有岁半,每晚她都要在太太的怀中哭闹一会才能入睡。环境恶劣,前路茫茫,在收容中心的第一个星期,徐伟志夜夜难眠。

徐伟志育有两女,他希望能给女儿一个稳定的家。

中转房屋政策规定,有关住户须于临时收容中心入住3个月及通过“无家可归评审”,并证明符合公屋申请资格,房屋署才会安排他们入住中转房屋。徐伟志一家每晚回家时,须向当值的保安报到。凌晨两、三点,保安会逐一巡查,确保每个住户都回到宿位。居民已经失去家园,为何还要处处留难他们?

立法会议员梁耀忠表示,房屋署刻意安排环境恶劣的地方给住户,目的只为证实他们并没有其他物业。以前房屋署会弹性处理不同案例,逗留在收容中心的时间亦会酌情缩短,但现在政府只会“揸正嚟做”,毫无人情味可言。

环境突变 街坊难以适应

经历过临时收容中心的日子,徐伟志觉得现时中转屋的环境已经很不错。
这一家四口的睡床。
女儿的玩具大部分都是由别人赠送的。
屋内只有小量家私。
为了节省开支,徐伟志一家经常到父母家食饭。

徐伟志在青衣上班,家住城门水塘的时候,车程只需25分钟。但当他迁到屯门后,每天先要乘坐50分钟巴士到荃湾,然后再转车到青衣,需时超过1.5小时。当时车费及时间增加不少,但不熟悉屯门的工作环境,不敢贸然转工。此外,为了节省开支,徐先生一家每天都会到父母家吃饭。父母住在荃湾梨木树邨,长途车令年幼的女儿亦吃不消,女儿更曾经忍不住在车上“濑尿”。

有一晚,他与太太躺在床板上看着天花板,太太问:“女儿会在宝田读幼稚园吗 ? 你会转工吗?若然我们不能搬回石篱,是否又要再找屋⋯⋯”那一刻他无奈地答:“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再次提起当时徬徨无助的日子,徐先生不禁低着头静默了一会。

石篱中转屋清拆关注组成员方志睿表示,政府根本不欢迎住户入住石篱中转屋。当时房屋署解释,此举是防止有人刻意到工厦及寮屋居住,然后再等待编配入住市区中转屋及公屋。但这导致很多有需要的基层街坊不能入住。政府不能本末倒置,扭曲中转屋的角色。

一家四口杂物繁多,连食油、电饭煲等用具都会放在客厅地上。

离开成长环境,重新适应陌生的地方,徐先生一家已经饱受压力。但当中最磨人的,是房屋署模棱两可的答复。署方发言人指,住户在临时收容中心逗留三个月后,一般只获安排入住新界区的中转房屋,如因健康理由或社会因素,房屋署才会考虑安排他们入住葵青石篱中转房屋。当时徐先生在立法会议员及社工的协助下,申请入住石篱中转房屋。经过5次家访以及繁琐的程序后,换来一次又一次漫长的等待。

中转屋毫无价值?

房屋委员会策划小组委员会于去年10月召开会议,计划将石篱中转屋改建为公屋,预计现时600户的居民将迁往屯门宝田中转屋。2000年,全港中转屋单位共有16000个,分布于葵涌、葵青、天水围等6个地区。届时,全港中转屋单位只剩3200个。房屋署回复指,现时未有具体的细节及确实的清拆日期。方志睿称,按以往做法,石篱的街坊很大机会需要搬到宝田中转屋。徐伟志及一众街坊几经波折才能迁到市区中转屋,清拆消息传出后,两年前的梦魇再次出现。

经历过临时收容中心的日子,徐伟志最不满的,是房屋署无视街坊的知情权。他认为这次清拆与以往一样,街坊都是“肉随砧板上”。过去他们终日诚惶诚恐,甚至有街坊因而患有情绪病。他希望政府能公开咨询街坊的意见,令更多人了解中转屋的重要性。

没有人知道自己将来会否遇到天灾人祸,中转屋关乎到香港市民的权利。
中转屋住户徐先生

香港城市大学公共及社会行政学系叶毅明博士指,中转屋的角色愈趋重要,难以取缔。1990年代中转屋的需求不大,当时公屋的数量足以应付社会上的需求。现时公屋比例失衡,市民惟有选择居住于㓥房、天台屋等非法建筑物。可是,政府于2012年起大力打击㓥房,导致中转屋及临时收容中心的压力增加。以去年屋宇署查封荃湾荣丰工业大厦的㓥房单位为例,约40名住户被逼迁走,要到临时收容中心暂住。2014年的《长远房屋策略》中,估计全港有86400间㓥房,居住人数超过25万人。叶毅明表示,㓥房是计时炸弹,现时政府的行动反映出屋宇署及房屋署之间缺乏沟通。长此下去,只会作茧自缚。他认为,政府应重新检讨中转屋政策,改善环境及地理位置,不能再以临时房屋的概念套用于中转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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