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梯的抗争】 逆权老人(下)

撰文: 吕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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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争取升降机多年,也是得个桔!”
记者问四个老人,哪里做访问坐得比较舒服,丽群姐建议我们到葵涌新区公园一角:“那边有树,坐著较阴凉。”走到石椅、石桌前坐下,标叔惊叹:“开桔了。”便没入草丛中,丽群也上前,摘下一颗桔,高高兴兴。标叔说,桔树已种了两三年,一直没结果,今年春天他下过肥料,就结果了。继炳叔来到,看见丽群手上的小桔,自嘲说了这句,四位老人听著却是笑逐颜开。
说起来,“葵涌新区公园”也是这班街坊从康文署争取回来的名衔,它替代了政府订定的“大窝口道的公园”这个毫无地域特性的名字,村内居民,从此一进公园,便能记住从前这里有个徙置区,和一段段民间抗争野史。

葵涌邨重建前为葵涌徙置区(又名葵涌新区)。(Gary Leung提供)
人最紧要系安居乐业,如果放工后连个窦都冇,点算呢?如果你地唔争取,就乜都冇!
前合一社工
回想过去“功积”,丽群的口头禅是“唔争取就咩都无!”。(潘思颖摄)

颠覆日常 基层民主的演练场所 

 

应该说这群葵涌山上的老人苦命还是执著?他们发起的抗争,在百步梯以外,还有很多场战役,九十年代徙置区重建,原来的居屋可以改为公屋集体安置,2006年又成功争取“葵涌新区公园”,社区设施自己争,老人家比我们早实践了20年。

 

故事要从1989年说起,葵涌徙置区重建,丽群说居民霎时同坐一船,合一的社工队也开始入区,与居民创立葵涌重建权益关注组──一个绕过区议会﹑互助委员会体制的居民组织。居民被分散安置于山上的葵盛东邨、大窝口邨及青衣。平叔当年透过房署官员得知,原来徙置区原址已建好的三栋房屋,其中一座会以居屋形式出售,丽群忆说,“这些楼用来卖,我们不准搬入。我们要搬上去葵盛东,有间医院那边,但山顶没有车。这里明明就有三栋楼,何解不给我们、要我们搬呢?”

 

平叔记得,当年社工队逐层“洗楼”,初期每晚跟一层住户开会,待相熟后,居民也懂得自行往社工队的办事处。平叔形容,他们就像坐火车一样,社工队带头。他回忆,社工队这样跟居民说:“人最紧要系安居乐业,如果放工后连个窦都冇,点算呢?如果你地唔争取,就乜都冇!”

 

老人家为争取建升降机,成为了阅读文件的高手。(潘思颖摄)

1995年,房署要求街坊迁出徙置区原址时,他们誓死不走,要求原址要作公屋用途而非居屋,让居民集体迁入。丽群指,当时的房署职员问徙置区的街坊,“公屋租金很贵啊!你能负担得起租金吗?我问有多贵?房署指二千多元!我回应:‘当然负担得起’。怎都坚持啦,到时才打算,死都话俾得起。”

 

首次抗争成功了,1998年终于可以继续住在徙置区原址,入伙邻近地铁、交通较方便的葵涌邨,租金也因此贵了近十倍。

 

得寸进尺 拆公园建公屋 再拆停车场建公园

 

葵涌邨重建后的三栋楼宇春葵楼﹑夏葵楼及秋葵楼,没有足够二人单位给单身长者共住,关注组便与房委会协商,把邨内的公园改建成副翼大厦,以安置单身二人长者。他们向区域市政局要求“地换地”,最后成功,房署建成了今天的茵葵楼。我称赞他们厉害,丽群豪迈大笑,“唔争取就咩都无!” 原本的公园因为建造茵葵楼而拆掉,居民失去一整片休憩的公共空间。葵涌邨逐步扩建后,关注组开始争取建造公园。后来,将停车场被拆掉,改建为现今的葵涌新区公园。无论是建公屋或公园,都是由关注组推动,完完全全颠覆由上而下的规划模式。

 

我们在这里长大,有归属感,就像一个家!
四个老人异口同声说
牌楼也是街坊争取下才能重新命名。(潘思颖摄)

新邨旧人旧名字 家的追寻

 

公园快落成之际,关注组发现公园的牌楼写著“大窝口道公园”,他们很不高兴,因为公园明明白白坐落于他们邨内,却无“名份”。于是他们要求康文署正名。 每次与政府争取也是一场博奕。康文署官员以“已登宪报”为由拒绝,但关注组一再坚持,找出“痛脚”──改名没有咨询居民。康文署又说,牌楼有六只字,葵涌邨公园只有五只字,改不到。关注组非常醒目,提出“葵涌新区公园”,同样是六只字。葵涌新区已是重建前的称呼,重建后已不复存在,但大家乐见此名,因为能让街坊及年轻一代记得葵涌邨曾经是徙置区这段历史。

 

名字为何对他们这样重要,四个老人异口同声说,“我们在这里长大,有归属感,就像一个家!”丽群补充,“我们都老了,二十多岁便住在这里。”四位街坊由68岁至83岁不等,也真的活在这里大半生了。

 

不过,争取公园到落成足足用了四年,最热心的人──吴永泽先生,来不及看见“葵涌新区公园”已离世了。

 

连遮风挡雨的上盖,也只是近几年才落成。(潘思颖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