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梦.一】电影人正职变副业 陈咏燊:有钱才可做好创作
业界出钱,港人出力,可说是近年香港电影的写照。自2010年的《打擂台》开始,港人对本地电影开始寄予厚望,不少电影如2015年的《踏血寻梅》及去年的《一念无明》均大收旺场,与此同时,本地电影界长年被指人才青黄不接。尽管近年不断有新导演涌现,作品风格也呈现多元化,为影坛带来新气象,但生活逼人、内地合拍片主导市场,以及政府资源配套不足,都令复兴港产片似近还远。《香港01》邀请了电影编剧兼导演陈咏燊谈谈电影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东方梦工场有梦难圆〉系列之一
陈咏燊的名字在香港电影界并不陌生,不少早年炙手可热的港产片如:《常在我心》、《新扎师妹》系列、《下一站……天后》、《地下铁》等,均出自他的手笔。“在现行制度下,编剧也许是最难生存的岗位。”他无奈地解释,不少人以为懂写字便是编剧,惟编剧属技术性行业,需要经过一定的专业训练。然而,香港电影建构故事的模式与外国不同,业界文化长年由导演主导,导演所接触的范畴更广、工作量更多,如负责接洽资金及决定电影方向,故此,编剧某程度是被导演牵着鼻子走,待遇也截然不同。
陈咏燊指出,“如果导演对剧本有想法,就从筹备期间开始参与,由拍摄到后期制作、宣传,最快也历时一年;编剧的工作属于前期阶段,也许需要花几年写一个剧本,但编剧与导演素来非同一地位。”
欣赏电影,观众的目光总停留在演员和导演身上,编剧甚少走入众人的视线,但这远不是悲剧的全部。陈咏燊说:“其他岗位如摄影师、灯光师,在开工当天便计算日薪,他们虽然也会有无工开的时候,但只要有工开就有钱。而编剧却在资金仍未确定下来时,已经要开始创作、写大纲、写分场。有些投资者更需要有整部剧本,才决定是否投资。撰写一个剧本,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年,很难去计算付出。”最坏的情况是,编剧完成剧本后却找不到投资者,那么,时间及努力顿时变得一文不值,犹如“白做”。
2016年电影从业员约有12,550人,但能崭露头角的又有多少?陈咏燊还记得,当年在香港演艺学院主修编剧,三年级时撰写了一份剧本作为毕业作品,当时的导师、新浪潮导演刘成汉给予高分,并将剧本转交导演马伟豪,结果,陈咏燊还未正式毕业便收到电话,获邀加入公司当编剧,一写便六年。
“马伟豪是我的老板及师傅,我是少数月薪编剧,而且能接触许多中型制作的商业电影,待遇不错。”他坦言,不是人人像他幸运,同期毕业的两名编剧很快离开电影圈。
打拼18个年头后,陈咏燊终于有了首部自编自导作品《逆流大叔》(将于下月初上映),电影讲述四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大叔为保饭碗,不情愿地加入公司龙舟队的故事。其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不仅是戏中的主角,创作者陈咏燊一样身兼多职,除了在香港知专设计学院教授编剧外,也集编剧、专栏作家、书籍作者及节目监制于一身。
陈咏燊坦言,全职编剧已买少见少,大家也需要稳定收入养家,全职而稳定工作较为稳妥。“我的正职是教书,幸好学校容许我写专栏、拍电影,同时成为电影人,可选择感兴趣的项目。”他认为,如全职从事电影工作,并以此维生,会为保障生计而滥接工作,质素难有保证。
事实上,电影工作者的窘境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陈咏燊语带惋惜地表示,任何一个岗位也不能独善其身,不少电影人苦于生计毅然转行,视电影为副业的也多不胜数:“开戏说易不易,说难不难,经常花了半年时间筹备,结果做不成。大家当电影是副业,另求正职,起码有钱去维持生活,才可做好电影创作。”
由盛转衰 东方荷里活风光不再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香港平均每年制作逾100出电影,八成来自本地制作及联同台湾合拍的电影,票房逾十亿元。及至九十年代中期,本港电影受美国大制作商业片冲击,港产片票房失收,加上金融风暴及沙士等事件重击香港经济,电影产量倏然滑落,由海量的生产及上映水平降至近年每年约50出(见表一),香港影业迄今仍未复苏。与过往相比,卖座的港产片更寥寥无几,反观海外电影如荷里活大制作,却炙手可热,2017年十大最高票房的电影,港产片十大不入,就是最好的证据。
近年香港的电影票房总收入逾18亿元,惟当中海外电影占逾八成,如2016年香港全年票房总收入达18.65亿元,其中香港电影的票房总收入为3亿元,占整体票房约16%;非香港电影票房总收入为15.64亿元,占整体票房约84%,其悬殊程度足见港产片难以立身。
资助如鸡肋 资金紧绌局限多
香港电影业萎缩早是不争的事实,惟政府仍未脱下公共财政的紧箍咒,只视电影是赚钱事业,不倾向用公帑资助电影制作。撇除透过胜出比赛获取制作费外,商业电影制作可申请香港电影发展基金的电影制作融资计划、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及电影制作资助计划等,独立电影则可申请艺术发展局上限为50万元的资助。以“电影制作融资计划”为例,计划为制作投资预算不超过2,500万元的电影提供不多于制作费的40%、上限600万元的融资额。《逆流大叔》参与此计划,并获得约450万元资助。他坦言,资助申请全由监制负责,自己并不了解申请手续。他观察到近年不少人以低成本拍出佳作,“《一念无明》用了约200万元,却拍了很多‘膊头’(请别人义务帮忙),这非健康现象,每出戏都这样,大家会饿死!”
胜出首届“首部剧情电影计划”的《一念无明》及《点五步》,电影预算为200万元,获政府资助100%。在资源紧绌的情况下,电影仍能引起讨论、赢尽口碑,团队一举成名本属好事。惟《一念无明》的主角余文乐与曾志伟乃无酬拍摄;《点五步》的制作团队只拿低薪,亦有不少学生义务帮忙。《点五步》的团队更被批评“消费热血”,起用大量义工,团队工作人员及学生或支取低薪或无偿工作,并未取得合理薪酬。尽管此计划的资助金额随后调升至最多325万元(大专组)及550万元(专业组), 但与一些中小型制作相比,资助宛如鸡肋。
他称,如果电影非走商业赚钱路线,而是一出具冒险精神的本土制作或小众题材电影,大家会愿意义务协助,但这并非正常生态, 要解决时下窘局,提升资助金额是可行方法之一:“成功申请资助当然很感恩,起码有一个开头,如果待遇能够更合理,生态会更健康,始终并非每人也要给新导演面子。”陈咏燊解释,一出普通、甚至低成本的制作,成本预算要达500万至600万元,工作人员才会有较合理的待遇。可是本地票房只得数百万元,港产片的难处在于,“拍几多收几多”,等同白做。
上文节录自第121期《香港01》周报(2018年7月23日)〈东方梦工厂有梦难圆〉专题中的〈生活逼人 电影人正职变副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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