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之苦.二】是物质主义,还是后物质主义?

撰文: 林嘉淇 陈澔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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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香港社会有许多框框——长大后工作、买楼、供楼、结婚、生仔……这是典型平淡的生活模式,不是说许多人很抗拒,但亦有人开始反思为何一定要跟随。”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李立峰认为,有部份年轻人开始对生活有着不同的想法。那些传统的人生成就,为何在今天的社会变了份量?

承接上文:【青年之苦.一】当权精英虚伪离地 年轻人之怒爆发

今天青年,是如何看待自身的物质需要?(资料图片/郑子峰摄)

早年的香港奇迹故事是这样开始的—战后国内大量人口南移,惟这些移民仅视香港为临时居所,期望有朝一日重回故土;随着香港经济急速发展,移民归属感虽有所上升,但仍形成一种短视的、只为“家庭”而非“社会”拼搏的“功利家庭主义”。时至今日,力争上游的“狮子山精神”是上一代引以自豪的记忆,但在当下却变成年轻人无法挣脱的围城。

上月中,立法会财委会主席陈健波批评示威者破坏中产及自己的安稳生活:“我储咗咁耐,而家点解你要来破坏我的收成期?”这也许是上一辈人的心底话,当中的潜台词是什么?“他收成了什么?挨到终于收成……据我了解,他的收成是很物质的(层面)。”李立峰回应道。

立法会财委会主席陈健波批评示威者破坏自己的“收成期”。(资料图片/卢翊铭摄)

李立峰2016年的研究《再看世代差异和香港青年人的后物质主义》指出,在贫穷及物资匮乏年代长大的人,价值观会倾向物质主义,强调经济得益,追求经济发展、控制通胀、社会秩序等物质目标;而在较安稳和富裕的年代长大的人,则倾向后物质主义,较强调民主发展、表达自由、环境保护、历史保育等非物质目标,而随着世代更替,社会也会倾向后物质价值。

以反修例浪潮为例,李立峰认为,大学生是运动中最为活跃的一群,但他们并非最弱势,当中有不少年轻人亦非出身草根阶层,这反证了抗争成因并非个人生活资源匮乏所致。不过,他亦补充,处于后物质主义的青年也有基本物质需要,例如满足基本衣食住行及建立安全感。

李立峰的研究还指出,在社会发展的问题上,最年轻的一群最倾向后物质价值,但同时,在个人生活上,他们又认为自己需要更多金钱,因为一些后物质需求或需要更高程度的物质基础,如爱好摄影的人可能希望拥有先进的器材。他强调,后物质价值不是对物质价值进行批判,而是在物质需求被满足后有更进一步的渴求,而两者之间没有必然冲突,甚至可以相辅相成。

李立峰研究提出,随着世代更替,社会日渐倾向后物质价值。(资料图片/郑子峰摄)

今天青年的基本生活条件与上几代人相比,绝对比下有余。那么,社会层面的后物质追求与个人生活层面的物质追求如何并存?李立峰表示,这与青年人对社会的批判态度有关—如果青年假定社会经济发展与个人经济状况有直接关系,当他感到个人物质生活困乏,便会寄望社会高速发展,以改善他的物质生活;但随着对财富分配不满的加剧,加上社会聚焦于制度缺憾的讨论,当他们不再假定个人生活与经济发展有必然关系时,其追求个人生活的优先顺序便可能与社会层次的优先顺序脱钩。

李立峰曾邀请年轻人以财务策划为题进行访谈,要求他们因应不同背景分配收入予衣食住行等开支范畴,结果每组都出现“旅行”这个项目—这正正反映世代之别,“起码意识上他们觉得是必需品,但以前香港人不是这样。”他分析,尽管该结果或涉及经济及全球旅游业发展的转变,但曾几何时“旅行”绝非必然,甚至是奢侈品,因为当时的社会背景实在难以让上一辈有余暇追求这种个人享乐。他续指,这些成长经历塑造了今天的上一辈,因此很难批评他们的想法,但可惜的是,“他们的经验与现在年轻人的经验没有办法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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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72期《香港01》周报(2019年7月22日)《六月浪潮—青年之苦,苦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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