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雷莎·梅的眼泪
英国,伦敦,唐宁街10号门外,5月24日,一袭红色套服的英国首相特雷莎·梅,满脸愁容、几度哽咽。温暖阳光打在她的银发上,似乎又苍白了不少。
她终于宣布辞职了。
这是震惊世界的新闻,各大媒体皆第一时间向民众的手机推送了这个消息;这也算不上甚么新闻,她“辞职”的消息,早已传了数月之久,近月来更是几近每周就会多一个“阁僚”或“保守党内消息人士”透露相关风声。
对于辞职这个决定,她已思索良久。早在“英国原本脱欧的最后期限3月29日”前两天,迟迟无法令国会接受脱欧协议的特雷莎·梅便已经当著逾300名保守党议员的面,发表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演说,表示愿意交出首相之位,以换取他们支持其脱欧协议。
当然,她的党内“同僚们”彼时并没有因此而给她任何同情。今天也没有。
特雷莎·梅激动宣布即将下台,请点击以下图辑观看:
5月21日周二,与工党谈判失败的特雷莎·梅再次提出10点“崭新”的脱欧方案。然而该方案除了愿以“国会投票决定是否举行二次公投”,试图换取留欧派支持以外,再无其他新意。
工党和关键执政同盟北爱民主统一党(DUP)立刻反对自是不消多提,保守党内的疑欧派更是立刻因“二次公投”的提议而怒而反弹:超过70位曾支持特雷莎·梅脱欧协议的保守党议员公开反对;而保守党下议院领袖利雅华(Andrea Leadsom)也于周三(22日)辞职。
如果说特雷莎·梅3月底“以通过协议换取自己离职”的承诺已经令她显得可怜可悲,那么如今的结果就更是令她颜面尽失。她自己也是知道的:若前几日英国媒体还仅仅是偷拍到她独自在车内哭泣,那么今日当著全世界的面,她就再也藏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
透过图片故事回顾特雷莎·梅的从政之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应该是对她最公正的评价了吧?近3年来,特雷莎·梅的表现既值得人们为她感到怜惜,也无愧人们对她的批评。
最不幸的首相
2016年7月13日,特雷莎·梅上台,继承了卡梅伦(David Cameron)撒下的烂摊子。彼时的她,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姿,意气风发。
为了得到疑欧派支持,在2016年上台后的首次党大会发言,原本一直主张留欧的特雷莎·梅强硬指责支持留欧的全球主义者“根本不知道‘公民身份’一词的意义”。一番操作赢得了疑欧派欢心,却与国内48%的留欧支持者与党内留欧派决绝。
然而,面对脱欧的经济考量及“爱尔兰边境”等现实问题,特雷莎·梅也不得不向欧盟低头,愿意交付近400亿英镑的“分手费”外,其脱欧方案也愈来愈像“软脱欧”,使她与疑欧派的关系日益破裂。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及脱欧事务大臣戴德伟(David Davis)相继因“契克斯方案”(Chequers Plan)请辞——先是因2017年贸然发起提前大选,令保守党失去绝对多数席位,而后又正式与党内疑欧派决裂。
有鉴于此,纵使工党虽有蠢蠢欲动之心却实在不争气,但是海峡对面的欧盟老道而淡定,党内争斗又无日无之,特雷莎·梅便只得在“尝试讨好所有人”的无谓尝试中苟活了近三年。
可是,假使换上任何其他人在她的位子,就能做的更好吗?
最可耻的议员
这些日子以来,特雷莎·梅的脱欧协议一次次被国会羞辱,被欧盟“训斥”,同党议员和阁员倒戈成风。可是直到这周“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之前,她仍旧在全球观众或轻视或悲怜的目光中,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为了完成她的职位所赋予她的任务,她一再奔波往返于英吉利海峡两岸,一再尝试与各党派交涉协调,一再想尽一切办法弄出一份能让更多人接受的脱欧方案。纵使最终无果,但反观其他英国政客又都在做什么呢?
3月,疑欧派大老约翰逊见特雷莎·梅承诺下台,就马上以为自己“机会”已到,转向支持一个他曾形容为“将英国沦为殖民地”的脱欧协议,机会主义者之丑态显露无遗。
在野工党党魁科尔宾(Jeremy Corbyn)长久以来只顾反对。直至今年年初脱欧临崖、党内压力不断,才开始在脱欧议题上有所动作。然而,他所坚持的“关税同盟”安排,与特雷莎·梅的脱欧协议却毫无冲突──工党的坚决反对,更让部分欧盟官员认为他直到此刻,也只想一心踢特雷莎·梅下台,而非以有序脱欧为要务。
一位位高坐国会、衣冠楚楚的绅士们,在这两三年来,谁敢说自己做的比特雷莎·梅多?
病根不在特雷莎·梅
诚然,特雷莎·梅可以做的更好。
时值英国脱欧的关键时期,这种分歧巨大的议题,必然有需一位长袖善舞、可以与各派别交涉的政治家,然而特雷莎·梅一向独来独往,不擅交际、语言木纳,更获“Maybot”(取自英语机械人“Robot”之意)的笑称,严重缺乏她这个角色应有的“软实力”。
其次,特雷莎·梅只知实干,却缺乏远见的无能。2017月1月,特雷莎·梅据闻未有事先咨询全体内阁成员,就发表了著名的兰卡斯特宫(Lancaster House)演说,为“英欧脱欧”定调:脱离欧盟单一市场及关税同盟,在反应公投时投脱欧票人士意愿的同时,却为此后北爱边境等问题埋下祸根。
其三,得不到任何一派认可的特雷莎·梅,自身立场又数次摇摆,一时与疑欧派视欧盟谈判对手为敌,一时又任由欧盟主导文本的起草,以至于欧盟也对她耐心耗尽。
其四,面对党内和阁僚的反叛,特雷莎·梅又缺乏硬气时刻,任由英国政客对她视若无物,即便她再怎样坚韧,怎样劳苦,却也遮不过她的缺失与无能。
可是,这场因卡梅伦孤注一掷而引起的脱欧闹剧,从一开始就注定难有善终。将决定一个国家前途的严肃的政治决定交付于未有受到全面讲解的民众之手,这无异于打开“潘多拉之盒”;政客们多年来将欧盟作为诸多英国国内经济社会问题的原因,早就为脱欧埋下了祸根;为了反对而反对,相互推脱责任的英国两党制,早已到了需要改革的时刻,整个政坛及社会都应思索,而今不仅是“代表性”的问题,更是妥协精神的问题,更是缺乏对官员追责机制的问题,亦更是政府治理能力缺失的问题。
这种种问题,如今皆被特雷莎·梅所承担,最终只得引咎辞职,也难怪她眼中因委屈之际而泛起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