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疫时代病友坠落真相从何察看:导演前作《医生》有痕迹

撰文: 朱珏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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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比大荧幕上的口罩更能提醒我们,眼前的“疫时代”已持续了多久。当宽幅特写镜头中,只剩口罩上方的一对眼睛,这一幕改变的,不光是演员的表演方式。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已然改变;躲在口罩下,我们感受彼此情绪的方式也改变了。当泪水从演员被充分聚焦的双眼中溢出、坠落,“瀑布”的意象仿佛已出现——毫无疑问,它是情绪涌动的激流,也是精神世界的坍塌。电影的英文名——The Falls,更清晰地揭示出此片关于“坠落”的真相。

从开场的房屋及私家车内景,我们已了解这是一个中产人士家庭。诚如导演钟孟宏所言,她们“富裕、受过良好教育,也很漂亮,就像是我想像中有钱人的模样”。可惜大都会中,中产人士的体面人生犹如一只只雕花玻璃,精致、耀眼,却脆薄得一碰就碎。社会的下层与中层之间,差别只有外表的光鲜与否,却并无多难逾越的实质性界限。而在中下层惨烈的竞争流动中,女性因生育问题、性别歧视、制度保障不完善,甚至暴力等因素,总是更容易成为被牺牲的对象。与日本记者中村淳彦在《东京贫困女子》一书中描绘过的相似,有时只需一次婚姻的变故,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或者仅仅是失掉一个现有的工作岗位,生活的船就会沉入水底,再难浮出水面见到阳光。而疫情,除了对各行业的直观影响,还在隔绝中加重了人的痛苦,引出更多精神疾病,因此加速了此种坠落。

雨夜为儿子杀人 大儿子毫无预兆的自戕

疏离的家庭,看不见的精神隐疾,钟孟宏多年来在不断捕捉“光影”的影像风格下,持续探索著这类主题。父亲同儿子,过去是他爱用的人物典型。孤独、疾病与罪恶,在这密切却并不亲密的关系中如恶瘤默默生长。2006年,其纪录片电影处女作《医生》由一位患者男孩的死亡引出医生尘封多年的丧子往事。而后的《第四张画》以童年视角映出离散家庭中母亲、继父等多重关系的悲歌。2013年的《失魂》是他关注度相对低的一套戏,但其中父亲为儿子担下杀人罪责的设定,已多少有了《阳光普照》的轮廓。2019年拿到六项金马奖的《阳光普照》聚焦台湾一个普通家庭。活得积极正向的父亲,在雨夜为儿子杀了人;而大儿子毫无预兆的自戕,令观众感受到剧中家人同样震惊的心情。他的内心世界成了阳光永远无法抵达的深渊,无形中对应上了父亲埋于心底的罪。

《瀑布》则不同。有别于此前暗藏罪恶的跌宕剧情,它将母女二人置于深海般的幽蓝色调,著重呈现一种坠入水底时的迟滞状态,即魏如萱扮演的病友口中所谓“骑手们要往哪里去”的迷茫。但这“迷茫”是独属母亲的。待开场的悬疑反转,揭示出女儿的反叛只是患病母亲的幻觉后,女儿这一角色便工具化地展现出成熟、有担当的美好形象,她积极自救亦救人,在母亲面前更成为情感上无索取的奉献者,也因此瓦解了这对关系中本来具备的内部张力。

由坠入水中至获救出水

电影的符号设置并不难理解,从戴在面上的蓝色口罩至窗外遮天蔽日的蓝色防水布、屋内泛著蓝光的海滩挂画,以及医院墙上褪为蓝色的德加的画作,“蓝”,营造出冰冷的水下之感。至影片中段,防水布撤去,屋内洒入阳光暗示母亲痊愈,而后母亲耳中听见“瀑布声”引出结尾“瀑布”这一终极意象的出现。由坠入水中至获救出水,总体而言,设计感过重的符号对应,令该片失却了真实世界的不确定性。然而无论疫情还是家庭变故,正是种种荒谬和不确定,才造就了我们各自不同的人生。

(标题为编辑撰写。原题:瀑布——世界崩塌后,坠入水中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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