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流在世界】瑞典妹子也迷K-POP “文化立国”廿载已走多远?
东非坦桑尼亚乡村的盗版光碟店舖,不惜耗费珍贵的电力资源播放韩国娱乐节目招徕;地球另一端的拉丁美洲,不少秘鲁青年受K-POP的魅力吸引,梦想有一天可前往韩国旅游;在美国,报读韩文的大学生数目较十年前上升近一倍,韩流的威力无处不在……
(此乃【韩流不息】系列报道之一)
由K-POP、韩剧和韩国电影为代表,带动韩国观光、时装、饮食、化妆品等产业,经过二十余年努力,在全球形成强大的文化软实力,版图更愈走愈远。据韩国基金会的最新报告,2018年全球韩流粉丝激增至8,920万人,覆盖113个国家,估计去年韩流产业的出口额为94.8亿美元(约739亿港元)。
经过二十多年的急速发展及对外扩张,如何保持这股文化力量是如今韩国政府需要思考的问题。近年碰上“限韩令”、市场饱和、欠缺“现象级”影视作品,以至近月三位韩星雪莉(Sulli)、具荷拉及车璌河先后轻生,揭示韩国娱乐产业的各式问题,韩流热潮发展下去,将会迎来寒冬,抑或能够守住狂热?
为了探讨韩流在汉语文化圈以外的吸引力,记者联络了几位瑞典K-POP粉丝。Elisabeth Osborne于2016年接触K-POP,最喜欢BTS防弹少年团和TWICE。
我对韩国文化产生浓厚兴趣,它改变了我的日常生活,甚至帮助我认识不少新朋友,意义重大。
年初,她联同跳舞团队远赴韩国参加Stage K舞蹈比赛,有幸见到喜爱的偶像,还一起跳舞。她认为K-POP与众不同,没有其他音乐类型可以让人如此投入,包括彼此间互动的方式。
Elisabeth Osborne曾在Stage K与TWICE同台演出:
Greta S.于2009年透过高中友人认识K-POP,直至2012年初才因Big Bang而真正着迷。如今,K-POP对她来说不仅是娱乐,还是时尚灵感和日常生活的泉源,“这与我以前的生活完全不同,能令我对未来感到兴奋,并鼓励我实现目标,跳出固有的思考模式。”
她认为K-POP的吸引力在于,它是一套“完整的娱乐体验”,只要加入韩国偶像团体的粉丝团便可轻易接触偶像的电影、音乐、舞蹈和现场表演,充分满足粉丝的心理需要。“大多数艺人都多才多艺,只要你熟悉几位便能涵盖一众娱乐项目。”她又指出,K-POP接近西方流行音乐,但有自己的独特性,而且总是“高水平、华丽而富艺术性”(ambitious, extravagant and artistic)。
韩流虽然集中在亚洲地区,高达七成多粉丝来自亚洲,但近年其影响力正不断向其他地区拓展。据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的数字,2017年韩国对全球的文化内容输出(content exports)超过60亿美元(约468亿港元),中国和日本市场仍然占主导地位,韩国文化输出至两国的金额由2015年的29亿美元(约226亿港元)增至2017年的33亿美元(约257亿港元)。出口至东盟国家的金额则由2015年的8亿美元(约62.4亿港元)增加到2017年的13亿美元(约101.4亿港元),升幅更为显著。
稍远一点的印度,宝莱坞(Bollywood)的娱乐产业发展蓬勃,但韩流在当地也开始流行起来,尤其在千禧世代当中甚受欢迎。印度韩国文化学者John Sujina表示:“这一切源于K-POP文化,它最先在曼尼普尔邦等东北部流行起来。年轻一代喜欢购买韩星的海报,以及印有其肖像的手袋和手机壳。”
在中东地区,K-POP似乎比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政府更有效推动和平。当地的年轻人透过K-POP打破隔膜,成为拥有共同志趣的朋友。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亚洲研究教授Nissim Atmazgin表示,韩流现象先在以色列流行起来,并开始对巴勒斯坦产生影响,年轻人亦将K-POP视为*“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自觉与众不同。据估计,目前以色列约有5,000名K-POP粉丝,巴勒斯坦则约有3,000人。这些拥有共同兴趣的人,希望进一步凝聚两地的K-POP爱好者。
*文化资本:国社会学者布赫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出,意指知识、教养、兴趣、学历及资格等,是造成现代社会阶层化的主要原因。
正如韩流粉丝Alaa Abid表示:“在耶路撒冷很难找到希望,K-POP能带来希冀。”此外,韩剧在以色列受欢迎的原因在于它保留传统文化的同时又能展示现代化,而且角色多在逆境中保持积极。韩流专家、关西外国语大学东亚研究课程教授吴寅圭表示,K-POP在以色列非常受欢迎,而且是热门话题,许多年轻人尤其是女性喜欢K-POP。他表示:“有趣的是,它已经成为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之间的重要媒介。相比日本、欧洲流行音乐和部份美国流行音乐,K-POP更受欢迎。”
廿载走出“失去的二十年”
“韩流”一词最早于1999年在内地使用,描述韩国文化产业对亚洲邻国的影响力。当年,韩国导演姜帝圭第一部本土大片《生死谍变》于东南亚获得空前成功。其后千禧年代初的《蓝色生死恋》(2000年)、《我的野蛮女友》(2001年)、《冬季恋歌》(2002年)、《大长今》(2003年)等在新加坡、日本、台湾、香港、中国内地和越南等地街知巷闻。
2012年7月,歌手PSY的歌曲《江南Style》更红遍全球,除了引发了成千上万的模仿影片,更一度占据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德国、英国等国家的音乐排行榜首位。Google时任董事会执行主席施密特(Eric Schmidt)、英国时任首相卡梅伦 (David Cameron)、时任伦敦市长约翰逊(Boris Johnson)也跟着跳骑马舞步,联合国时任韩裔秘书长潘基文更称《江南Style》为“一股推动世界和平的力量”。可以说,此曲将韩流的影响力推至新高峰。
《江南Style》红极一时,连Britney Spears与名嘴Ellen也齐齐学:
随着韩流在过去二十年不断传播及普及,它为韩国及国内企业、文化以至国家形象都带来正面影响,其带来的巨额产业收入,协助国家成为全球第12大经济体。2004年,韩流出口占韩国GDP的0.2%,约为18.7亿美元(约145.9亿港元),十年间增长达到370亿美元(约2,886亿港元),占GDP的2.54%。
《关于2015年韩流经济效果的研究报告书》显示,韩流的生产拉动经济效果最大得益是游戏产业,带动了2.72万亿韩圜(约181亿港元);其次为旅游业,带动效果为2.18万亿韩圜(约145亿港元)。2017年,韩流输出达63.1亿美元(约492亿港元),若加上周边产品及旅游则达78.5亿美元(约612亿港元),以及13万个工作机会。
韩流及其经济效益令世界称羡,但其“育成”并非一帆风顺。上世纪六十年代,朴正熙发动政变上台后实行遏制电影业发展的政策,这段时期被称为韩国电影业“失去的二十年”。直至八十年代结束军人独裁统治,电影业才逐渐复苏。1988年韩国在美国政府的施压下,逐渐放宽对美国电影的入口限制。
K-POP具有三个要素,一是歌曲和音乐的原创来自西方,主要是美洲和欧洲;二是在韩国将这些音乐进行混音和改造,使它们变得更吸引;最后是透过国际发行把音乐发售给Sony Music等公司,使作品在全球普及。
独裁统治后调整产业策略
及至九十年代,总统金泳三受荷里活电影的商业价值启发,其中《侏罗纪公园》(1993)短短一年在全球赚取了8亿多美元,相当于韩国现代汽车出口150万辆的收益,这也是全国汽车总出口量的一半。
自此,金泳三决心发展文化产业,颁布相关政策及设立执行机构,并在1994年列为国家战略出口产业。1996年,韩国宪法法院解除对电影艺术的审查法规,艺术领域得以自由发展。
其后的金大中总统延续发展文化产业的方向,并喊出“文化立国”的口号,视文化产业为“二十一世纪国家竞争力的核心课题”。他下令维持文化观光部预算为国家总预算的1%以上,并设立包括韩国文化内容振兴院(KOCCA)在内的诸多政府机关。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韩流产业得以高速发展。
有别于西方流行文化,韩国电影和剧集关注家庭和社区,而且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强调人际间的和谐。此特质令韩流在中东、非洲和拉美地区更能连系人心。此外,韩国娱乐产业普遍比西方较少色情和祼露元素,亦更易为文化较保守的地区接受。
当然,韩国娱乐产业的全球化战略亦功不可没。SM娱乐公司创办人李秀满有“文化界总统”之称,他创造的男女子团体组合“标准化生产流程”,影响深远。该公司在中国、美国、日本等近十个国家作全球海选,并设立培训制度,教导新人跳舞、音乐、语言、演技等各种技能。
其次,业界成功推动全球化策略。K-POP有所谓的必胜秘方:即北欧人作曲、韩国人写词、美国人和日本人编舞,可见它本身就是全球化产物。娱乐公司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把K-POP推而广之。
不少欧美的音乐人也会和韩流歌手合作,如英国歌手Dua Lipa去年和韩国女团BLACKPINK推出歌曲《Kiss and Make Up》,其他曾与韩星合作的艺人还包括Nicki Minaj、Halsey和DJ Steve Aoki。
吴寅圭教授指出,K-POP具有三个要素,一是歌曲和音乐的原创来自西方,主要是美洲和欧洲;二是在韩国将这些音乐进行混音和改造,使它们变得更吸引;最后是透过国际发行把音乐发售给Sony Music等公司,使作品在全球普及。他认为:“其中最重要的是韩国制作,包括韩国的教学方法。”
吴寅圭认为,K-POP如今已成为全球主流音乐,格林美奖颁奖典礼甚至讨论应否增设K-POP的音乐类型。他表示:“毫无疑问,K-POP是全球主流音乐流派和领域的重要分支,而且会持续壮大,在全世界有更多人参与其中。”
虽然,韩国艺人多数只会前往伦敦、巴黎、柏林等欧洲大城市,但粉丝也有在瑞典亲身接触韩星的机会。来自瑞典的韩星粉丝Felicia Ok表示,去年在瑞典有幸接触男子组合MR.MR的两位成员Tey和Doyeon,除了和两人倾谈外,还拿到签名和拍照。活动后,她还获二人送赠一份感谢礼物。这些与偶像的亲身交流互动,使韩流得以深深植根于年轻人的心中。
韩国于2011年通过的《一人创作企业育成法》,对创作者的支持非常关键。大多数作曲家、剧作家等创作人在成名前都处于艰苦的创作期,该法为他们提供最高4,000万韩圜(约26.6万港元)的奖助金,还有减省税务、放宽借贷、专业咨询、作品展示及协助宣传等资源,这些措施都为韩流持续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纵然韩流的全球发展趋势良好,在世界各地吸引众多年轻人。但要长期持续发展,终归是个重大的挑战,其中必须留意的包括保持创新能力、国家持续支援,以及中国因素。
虽然有每年不低于1% GDP的政府拨款保证,但近年韩国鲜有如《尸杀列车》、《太阳的后裔》、《来自星星的你》等“现象级”影视作品,要保持高水准的创作绝非易事。
更让人头痛的是,中国本来是韩流其中一个热点,拥有庞大的市场和粉丝。近年因“限韩令”打压韩流发展,韩国艺人也几近绝迹。更何况,内地逐渐发展出自家的偶像和文化产业,而且更迎合内地人的口味和社会“政治正确”的风气。这意味着即使两国关系回暖,韩流重新打入中国市场,也得面对异常激烈的竞争。
上文节录自第192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2月9日)《韩流不息“文化立国”的奇迹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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