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以后|三十出头同志伴侣立下遗嘱 保障背后的价值与梦想延续
Alan与阿康、Sonia(化名)与Caroline(化名),两对约30岁的同志伴侣,均已在海外注册结婚,然而香港法律上不承认海外注册的同性婚姻,万一遇上意外,亦不受法律保障。他们早前立下遗嘱,Alan与阿康甚至签下“预设医疗指示”和“持久授权书”。年纪轻轻就计划生死,在他们眼中,不只是财产分配,而是延续价值观和梦想。
教会相识 网上注册结婚
“无论天灾人祸,任何处境,都永远忠诚在一起呢?”“我愿意。”——这是侯咏钊(Alan)和郑子康(阿康)的结婚誓言。Alan在保险公司任职技术项目管理主管,阿康则是一名舞台和教育工作者,他们2017年在同志友善教会“基恩之家”认识,几年后相恋,2022年仍在COVID疫情时,透过美国犹他州的网上证婚服务,在家中宣誓结婚。
阿康受访时打趣说“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去试一下,反正可以离婚,上网就可以。”Alan没有生气,更是笑着说,“搏尽无悔。”
说完笑,阿康先“戴头盔”说“现在知道没有选择错”,然后开始认真说Alan立遗嘱的原由,“他很有趣,有很多计划,有了一个物业,想跟我结婚,有一个蓝图一直走,我就去追踪他的蓝图。直至到近来不知道为什么,前几个月有突然有个calling(感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突然对我说,不如立遗嘱。”
遗嘱背后的意义
Alan说,因为有同期结婚的朋友遇到意外突然离世,令他想到人生无常,“香港LGBTQ伴侣,就算结婚了,如果我们其中一方逝去的话,在我家人面前是陌生人。就像《从今以后》那套戏,其中一方死了之后,但因为其他家人生活上有需要,所以他就要征用你的资产。当然我不觉得我家会这样,但谁知道呢?”
遗嘱的背后,更远超金钱,“我相信就算我‘一个崩’都没有留下给阿康,他也能生存下去。但如果我离世,他还要在外面辛苦工作赚钱供楼,无办法腾出时间做教会事工,我觉得很可惜。因为他支持教会,都是其中我觉得很重要的价值,所以我设立遗嘱,签‘EPOA持久授权书’,都是想延续这些价值观,想延续这个梦想。”
癌症康复冀自决 订立“预设医疗指示”
阿康16岁的时候患上癌症,肩膀长出骨肉瘤,会不断扩张,需要做手术和化疗,一年多后才康复。但他同期的病友就没有那么幸运,癌症复发,弥留之际仍要接受辛苦的急救,“他当时二十七八岁,还年轻,医生会尝试救他,但过程对他来说很辛苦。他已经跟家人说不要再救我,这句说话我在他面前听过。”
当Alan与阿康谈论“预设医疗指示”,他开始思考,“我见过那位朋友的辛苦,他和他妈妈都很难受,但决定权都不在他妈妈或他自己,因为他没有说过不。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再患癌症,那怎么办?如果我真的去到那个时候,要有这么辛苦的治疗又怎么办?这件事我想自决。”
除了遗嘱和预设医疗支持,Alan还特意到律师楼签署“持久授权书”(Enduring Power of Attorney)。“如果日后我不再‘精灵’,譬如我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要天天躺在床上,无法思考、做事,但是我的丈夫还要维持着我的生命,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动用我的资金、资产,去助养我父母、他自己。”
延续美好
遗嘱主要是财产分配,但对Alan来说,有另一层意义,“遗嘱写下的是‘钱钱钱钱钱’,但我想保护的不单是钱,是想保护我们的价值观和想法。我觉得我们在做的事,在香港都是重要的,也想有生之年去继续做一些美好的事,去帮助身边的其他同志朋友和他们的家长,我保护这些想法。”
被迫到海外
Sonia(化名)和Caroline(化名)在工作上认识,之后相恋。Sonia说,刚拍拖不久,就认定了Caroline是终身伴侣,之后在加拿大注册结婚,家人朋友都飞到当地见证。“因为香港不承认,所以才要去海外注册。若问我们为何结婚,这是关系很自然发生,是给对方的承诺。”Caroline说。
早在《从今以后》电影上映前,她们就已经立下遗嘱,为的是给予对方一个保障。Sonia说,故事要从几年前,去急诊室求诊的经历说起。
急症室布帘前的“朋友”
“我们拍拖了两年左右,当时已经同居,有一晚她很不舒服,然后我们就去了医院。医护问我‘你是她的谁?’我明白理解是保障病人的私隐,最终我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见得光,要忠于自己,就对医护说‘我是她女朋友。’那一刻医护反问‘什么?朋友?’,我重申是‘女朋友’,医护再重复‘朋友朋友’把我赶出去。在那块帘子后面,我想了很多。”Sonia说,一直在家人和朋友接纳的安适圈中,但原来外面的世界,依然会有人不接受。
喜好与指示
正因如此,她们到海外注册结婚,在香港亦填补法律上不能保障的漏洞。Sonia说,“看完《从今以后》有一个很深的感受,就是无论我在生的时候有多好,都不知道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在我们还在生可以做到决定的时候,让大家知道我们的意愿是怎么样,保障自己,亦都是保障身边自己挚爱的人。”
Caroline也说出看完电影当刻感受,“不管大家的关系如何,如果我有些我自己的喜好和指示,可以让大家知道,似乎对他们来说会轻松一点。”
带起家中长辈讨论
三十多岁就计划生死,是否需要与家人讨论,应如可开口呢?Caroline说,成年人要自我承担和下决定,“我们去立遗嘱那刻才跟家人说,就似拍拖和结婚的时候一样。我是成年人也有决定权,告诉他们我有这个决定,不是问可不可以。”
虽然不是取得批准,但Sonia的家人很支持,“让他们知道有这份文件,若有‘冬瓜豆腐’(什么意外),大家可以参考这份文件。”她说遗嘱不是老人或是有钱人才去做,“我想给大家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很普通,不一定要到七老八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到七老八十。其实我家人知道之后,都会拿我这个案件来跟我家里的长辈说,‘孙女也做了,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一件禁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