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源书局│首间日本书专卖店月底结业 店主细数香港阅读文化变迁
八九十年代,日本潮流文化风靡全港。年青一辈,很多会三五成群,或同学同行、情侣结伴,甚或独个儿去寻宝,来尖沙咀这所书店打书钉。出升降机拐个弯,一屏寻常木门,透过门窗见到一排排图书排得整整有齐,琳琅满目,簇新的日本杂志、刚刚在日本出版的漫画、插图精美的手工艺书籍,只要好整以暇细心选购,总能够觅得心头好,接收最前卫的东洋资讯。
智源书局,这所最少有七十年历史的香港书店,是香港第一代售卖日本书籍的翘楚。在互联网未普及的年代,大众对东洋文化的了解,便十分有赖这所书店为香港引来最新资讯。
近日,在facebook收到一个信息,智源书局将于2021年一月结业。很多人问店长Winnie是否因为疫情影响结业?她表示,疫情只是一个导火线,时移世易,感慨纸媒的没落,看不到这行业的未来,让她选择这时候为三代人的心血划上句号。
文、摄:赖家俊
八十年代开拓贩售日文书市场
圆形白边红心,用粗黑体写著“智源书局(日本图书中心)”几个大字,设计简洁而不失时尚,是大家光顾智源前首个映入眼帘的招牌。不说不知,这些新颖商标是因应当代设计潮流而用上的产物。访问当日,书店第三代店长王思允(Winnie)拿出一卷本已封起的卷轴,缓缓打开,原来是中国著名甲骨学家、文学家兼剧作家郭沫若,为智源书局提字的招牌。
“这个招牌写于何时何地已不可知,只知是爷爷那一代的物品。”
智源书局在香港的历史,见证了战后中港关系发展。书店第一代店长王承龙在上海开设智源书局,当时贩售各类中文书籍和杂志,四十年代王承龙与妻子移居香港,最初在中环威灵顿街重开书店,后来辗转因为拆迁,于七十年代搬至尖沙咀现址。
对于爷爷的记忆,Winnie只有儿时的点点滴滴,对书店的认识很多来自小孩时的观察和长辈所说的故事。她在多年前见过一本书局的电话簿,当时已写是书局60周年产物,可以肯定智源至今不止七十多年历史,但官方以祖父在香港开业的1947年为开店记录。
Winnie父亲自学日文,曾到日本实习,八十年代香港流行日本文化,山口百惠、中森明菜、近藤真彦等明星风靡万千青少年,日本动漫又大行其道,智源正式在他掌舵后以贩售日本书籍为市场定位,并引入其他国家的美工书籍。
2005年Winnie在海外学有所成回港发展,她虽然成长于数码年代,但仍决定继承家族生意。
“我对这书局有情意结,我从小便在书局中穿梭,在此生活,对这儿一切都没有违和感。我也十分著重传承,所以希望把书店经营下去。”
阅读文化转变迎纸媒寒冬
刚甫掌舵,香港经济便刚从沙士疫情走出,经济日渐复苏,但仍然经历了金融风暴等大风大浪。这些种种,Winnie都与同事们一一挨过,为何选择在2021年这个关口结业?很多传媒都争相访问,想从中探知究竟,探问是否新冠疫情给书店带来结业打击?
“落实结业这决定做了很多考虑。疫情并不是主因,而是阅读文化的转变,疫情只是把一个本来在变化的阅读习惯加速催化。”
疫情对香港带来的不只是经济上的转变,还有生活文化的改变。Winnie表示,近年日渐感受到时代在大跳跃的转变,实体阅读和线上阅读之间此消彼长的趋势特别明显。从前,大家只要喜欢还可以逛逛书店,但疫情下大家只能被迫留在家,数码平台在这个当口迅速增长。
另一个让Winnie对前景悲观的因素,是客户群日渐缩少。
“书店主要客户都是三十岁以上顾客,他们爱看书,可选择的话不太会用数码平台阅读。这些爱看书的读者不喜欢追潮流,喜欢看旧东西,例如爱钢笔的人喜欢收集钢笔书籍。日本也出这类收藏品图书,可是多年来改版都是大同小异,甚少新板斧。当读者年纪愈来愈大,储书便愈来愈少,客户人数少了,后生一代在网上已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以前做论文你可能要看十本书撮合内容,现在在网上可能已有人把这十本书辑好给你了。”
这个实体书阅读群断层,早年日本也已见到这个危机。当时书商为了应对危机,掀起了卖书送礼品的潮流,低迷的纸媒一度来了个小阳春,销量一度回升,但后来大家都跟风送礼品,结果又做烂市。
“现在是纸媒寒冬,我相信疫情过后经济会回暖,但我看不到纸媒会复苏。大家有多久没看过一本书?香港寸金尺土,实体书又占地方,现在又流行断舍离,可见将来我对纸媒事业并不乐观。”
赞叹日本人研究深耕细作
虽然结业在即,但回首往事,书局也见证了香港近半个世纪的阅读文化走向。日本有怎么阅读文化,能令日文书当年在香港大行其道?
“香港人极度容易接受新事物,当年日本流行怎么很快在香港便会成为风潮,当年我们又是半独家,日本流行哪个歌手、哪个组合,香港便接著流行,选书来香港并不难做。”
Winnie细数,香港早年流行日本歌手,然后是漫画,然后开始流行日本时装,而日本那一边热起古著潮,一下间日港两地都开始流行研究旧物。她认为日文书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们每做一本书,不论研究怎么都讲求“极致”。
“有次看书见日本想研究美国工人衣著,作者去到美国搜求当地人不再用,车牛仔裤的衣车,再用它们制作牛仔裤。日本人写书做研究,对细节的要求比欧洲更严谨,可以如数家珍不同物品版本之间分别,能做到美学和细节并重,相信只有日本人能深耕细作到这个程度。”
对Winnie而言看书和杂志是“一个旅程”,是一群编辑团队一齐合作为一本书打造“旅程”。从封面设计、字体用字和排版格式,都别致讲究,让一本书更值得收藏,这也是日本书很强调的特色。
她翻开店内案头自家藏书,是一套日本人绘制的“九龙城寨”图册,书中巨细无遗研究香港九龙城寨的建筑和文化。“很难想像别人研究自己的地方,比自己人更寻迷本土。”Winnie慨叹,大家很喜欢日本手工艺创造力,很少见香港有关于创作性的东西热起来,但这方面日本做得很成功,给人感到创意和心机。
书店结业消息甫出,便有大量有心人留言,当中不乏老顾客,Winnie十分感谢大家情意。曲终人散,穿梭于井然有序的书架中,翻过书架上杂志,这片文山书海,结业后何去何从?
我尽量想找有心人。但爱书人也明白,对我价值连城的书,对其他人可能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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