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行人专用区.三】卖艺变噪音?学者:噪音因空间开放不足

撰文: 林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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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角行人专用区近几年成为一班中老年表演者的舞台,每周也见到他们在相同的位置表演,有歌者说那儿也有江湖规矩,大家都有自己的地盘。最少十几档的歌声在街道萦回不散,有路人对此嗤之以鼻,指责是唱歌和听歌的叔伯、大妈“占领”街道。旺角的声音问题,归因哪里?
摄影:吴钟坤

周末假日的旺角,满街都是街头卖艺,歌者都带来大型音响摆档设备开唱。

Andy记得十年前在西洋菜南街开始唱歌时,场面不如现时热闹,只有寥寥数个街头歌手。起初他一人开档,自弹自唱,人们经过听见,自己也歌瘾起,忍不住争咪唱两句,后来加入了他的歌档表演,愈唱愈多人,每晚排队等出场,之后他们又拆伙,有些歌者在邻近位置分别“自立门户”。

类似的拆伙、自组歌档的情况,近几年在这“露天大歌厅”常见,“一啲恩怨情仇我就唔知,总之一有新档就有人听吓,各自吸纳自己歌迷。”有些其他歌者的命运也许与Andy相若,早年唱过酒廊和歌厅等娱乐场,这些场所渐式微,众人于是纷纷都来到旺角卖艺,形成了今天西洋菜南街这个局面。现场歌档摆得密密层层,有些距离近得就站在对方旁边唱歌,中间只以一块薄薄的帆布分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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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角嘉嘉与叶Sir相邻,站在他们附近听,歌声时常重叠。
惟独Andy一档,记者离远也能清楚听见他所唱,他说不喜欢与其他歌者斗大声,故只唱入夜前的时段,之后便是对面档开心乐队的show time。

歌档斗大声 街头歌手:应互相协调控制音量

Andy目前歌档旁是街头摄影,对面是有鼓手和多台电结他的“开心乐队”。纵然,双方都有较大型的扩音器,但只有一部电子琴的Andy不欲与对方斗大声,于是与他们协商:“我只唱星期六下午4时至7时,之后晚上太多档也唱,我都收拾东西归去了,其余都是开心乐队的时间。”他说歌档之间理应协调表演时间和声浪问题,否则大家都很难唱。“好像这档旺角嘉嘉和旁边的叶Sir就成日斗大声,这样好难唱。”

记者于西洋菜南街,站在路人行过的位置量度每个歌档的声浪,平均录得85至90分贝;那些经常叠声、相邻的歌档,最高录得近120分贝。大部分科学研究及专家均曾指,人若连续八小时身处声级达85分贝(A)的噪音环境,极可能对听觉造成损害。

中老年人都聚首这儿唱歌、听歌,每次也围成一个舞台与观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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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周末假日这里大半天都在场歌声大合奏,住在西洋菜南街中间、昌记大厦8楼的许先生抱着头说:“真系顶唔顺,你试吓个个都星期都听‘大妈’唱歌!”油尖旺区议员仇振辉的办事处也在附近,他说自行人专用区几年前缩短开放日子后,该区嗓音问题愈来愈严重,所有歌档都集中在几个街道开唱。

区议员归因街头表演无法可依

一些来自屯门公园的中年妇女前几年亦加入,她们多唱国语时代曲,嗓子高昂,离远也听到歌声。于是很多人称她们为“大妈”,又认定“大妈充斥旺角”。仇振辉对此感到可笑:“其实咩为之大妈,有否查证在旺角唱歌的中年女歌者都是‘大妈’?这不是大妈或唱得难得的问题。”

记者一连两晚都见到这位女士与逐个歌档合照,看来是旺角街头表演的捧场客。
不少在旺角唱歌多年的卖艺者都说,一些来自屯门公园的中年妇女近几年也来占街头空间。外界称她们是其中一群“大妈”,亦以为她们全面进占旺角表演,其实她们在现场只有几档,其他的都是乐队和其他叔伯的表演单位。

他指,运输署2000年在旺角设立行人专用区后,那里成为街头文化的摇篮,即使缩短开放日子后,街头卖艺、手作和摄影等等都依旧来摆档,“但运输署只设立,却没管理权力。街头表演者不是小贩,食环署管不了,导致目前只有警察接获投诉,才前来劝阻,检控他们。”

街头卖艺者以往曾分别因“在公众地方犯的妨扰罪”、“对乞取施舍的人的惩罚”及《噪音管制条例》被捡控,有人无罪释放,有人则被罚款。但由于《噪音管制法例》未有就公众地方的噪音,制定任何参考指标,歌者入罪往往根据警察的现场主观判断。仇振辉慨叹,现时管理街头卖艺其实无法可依。“我都支持街头表演的,但问题现在太多人唱,哪个政府部门能规管他们?”

走近歌档细听,他们的歌声是悦耳的,音准、拍子、声线等技巧都像是专业歌手。

学者:若城市空间开放 旺角不会聚集过多表演者

研究艺术文化政策的浸大人文及创作系研究助理教授何建宗,几年前曾为文艺复兴基金会的“香港街头表演:政策建议报告”任研究的监督人。他指当年西洋菜南街已是一个环境杂乱、人流、地理空间争夺的地方,在这种互相竞争的空间下,确非年轻表演者的理想地方。“卖艺虽然讲流动,例如带住一支结他周围走,但当年愈来愈多中老年人到旺角表演,他们的器材愈来愈多和大型,流动性低,似乎已‘占领’了一些位置。”

他说讨论街头表演,不是表演雅俗高低的问题,而是香港街道到底有否足够空间,让不同品味、表演形式和年纪的人自由在这城市的不同角落表演。

“我不觉得这是质素参差问题,事实上我每次经过那里,都见到人头涌涌,不少人、尤其中老年的人,确是在那里中寻得快乐。但觉得烦厌的人会说:‘你睇吓,街头表演就会带来噪音!’。但若果这个城市的空间自由开放,我相信旺角这里不会密密麻麻,一些地方如行人专用区不会无端端成为表演热点,聚集很多人来唱歌、出现大家所说的声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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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看得兴奋,就在“台前”自建舞池,众人也跳起舞来。

何建宗指公众包括街道的所有使用者、行人,都需要参与讨论城市空间该如何使用;街头卖艺者要为自己发声,社会对此亦应对制度有共识。

可惜,公众多年来讨论街头表演的问题亦没有共识,何建宗说:“但这些声音一直停在公共议题上,却未能进入成为政策议题(policy agenda),我们连是否需要发牌都仍未进入政策层面的讨论,更遑论谁合符什么资格获发牌。”

这夜西洋菜南街的怀旧金曲依旧再唱,不少途人和住户依旧觉得嘈吵。但只有在周末,人们才能来到这拥挤的行人街道上唱歌和听歌。在思考解决声音问题时,我们会否先多点了解什么是“城市空间”?

我们对城市空间使用的想像有多少?似乎早已习惯走在那些挤拥的街道,却少有落力争取空间释放。
在解决旺角声音问题前,也许要先思考街道开放等空间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