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人语】昔日街童发起义务补习 相信基层赢在起跑线上

撰文: 麦佩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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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麻地及旺角每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高达44,045人,是全港平均数字的约7倍。眺望这些密密麻麻的旧唐楼,每扇窗户都挤满一张张脸孔;城内数十百万贫穷人口,人人也是这样住怎可介意。梁启业(阿O)的童年,就是住在旺角一个唐楼单位的后座。那时他随母亲拾荒经常在街头露宿,小三因营养不良被安排入住儿童之家,初中时因全身总是脏脏的而没有朋友,两次会考失败后从事派传单工作。在缺乏中成长,看似坎坷,但他凭小时候在街头、在贫穷中学懂的“想尽一切办法生存”,长大后开办求职网站及创办基层义补组织等。即将组织家庭的他,亦打算让小朋友在其旺角唐楼旧居成长,“希望小朋友的人生是加数,起点愈低,将来可进步的空间愈大。我相信基层赢在起跑线上。”最少,赢了在坚韧上。摄影:潘思颖

阿O小时候因跟随母亲拾荒,不时在上海街和弼街交界空地上睡觉过夜。

阿O戴着眼镜、外表斯文带点书卷气,不时托托眼镜,指甲剪得贴肉、没有藏污。有谁能想像,他在小三之前曾营养不良,初中时因总是全身脏脏的而没有朋友。

在僭建增生的阁仔房间内度过童年。

僭建“增生”的童年

35年前,阿O出生在一个新移民家庭,父亲年近60是工厂工人,母亲患精神病经常在街游荡和拾荒,有一个年长一岁的哥哥,一家四口同住在上海街一个唐楼单位后座。因地方浅窄,又刚好在顶层,业主连楼梯上的阁楼位置也不放过,以木板围封“僭建”出一房间,高度只够一名成人弯腰进入,那就是阿O睡觉的地方。“僭建”本来就是“走法律罅”的存在,在此“增生”的环境下成长,也许就是阿O后来“用尽一切方法生存”成长的开端。

旺角的天空,阿O做街童时所仰望的天空。

不愉快的中学岁月 会考失败两次

小三那年,他和哥哥因被社工发现营养不良,双双被送进调景岭的儿童之家居住,至中学才回家,及入读旺角的中学。回家时他只是一个初中生,还是一个甚么都不懂的年纪,家里没有洗衣机、又不像在儿童之家时有职员替他洗衣服,他又变回脏兮兮的少年。因此,他在中学极少朋友,现在回望应该是过得不太愉快,“那时我逞强,没朋友就做独行侠。”

此外,不知与曾营养不良有没有关系,他虽然思维组织清晰,但记忆力颇差,很多事情的细节都记不住,考了两次会考仍不能升读中六。“自问不是读书材料,就早些出来工作。”

本打算重新装修童年寓所入住,岂料遇著不良师傅,阿O只好亲自接手维修。

善用互联网 创业不设限

中五学历求职选择有限,阿O就想出登报纸广告自荐,欢迎任何委托。慢慢有中小型公司找他派传单,要求他同时在全港多区派发传单;分身乏术的他,再想出经营短期工作中介网站,一来为自己招人,二来也开放予其他人刊登广告收取中介费。

那年代互联网才刚兴起,阿O没有接受过正规电脑课程,只靠自己看书及看电脑网站,就撰写了一个短期工作中介网站。这盘生意愈搞愈认真,阿O在网站注册正式域名,又想到网站命名的第一个字笔划要够少,才能在Yahoo搜寻引擎中名列前茅。他那个求职中介网站当年知名度颇高,有谁能想像,只是由一个廿岁出头少年弯住身子、窝在唐楼阁楼的床上管理。

油旺区每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高达44,045人,是全港平均数值约7倍。

自己照顾自己的缺憾美

妈妈经常执垃圾回家,阿O家里总是肮脏凌乱不堪,父亲又忙于工作。阿O年幼时已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他记性不好,但记得这一幕:“我读幼稚园高班时,哥哥读小一。那天我发烧,妈妈带我到广华医院看医生,排队拿筹轮候,但不知怎地错过了叫筹,妈妈又去了接哥放学。我自己一个人呆在医院里不知如何是好,就自行由油麻地广华医院步行回旺角上海街寓所。这对于一个幼稚园生来说,颇远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街上成长。当年阿O不时跟妈妈在街上拾荒游荡至夜深,在上海街和弼街交界、即母亲摆放纸皮的空地上睡觉过夜。幸运地,他说在街上认识的都是“好人”,有途人给予他各种食物饮品,又遇到社工安排他们做身体检查及入住儿童之家。

阿O与兄长在旧居所留下的痕迹。
阿O说自己运动不俗,也许是没有朋友的中学时期的最后骄傲。

身同感受贫孩需要 成为儿童之家家长创办基层义补

阿O习惯了观察,看别人眼色、揣摩他人的心理。“可能受妈妈影响,她很胆小,总是在谨慎观察后才会行动。”以此为契机,他对心理学开始产生兴趣,希望追溯原生家庭对小朋友心理的影响,“为了更了解自己,也为了了解和我有相似成长背景的儿童。”

07年他把求职网站关闭,在某儿童之家担起“家长”工作,“儿童之家分为中学及小学两边,每边约十个小朋友或青少年。每天早上先煮早餐,再叫他们起床梳洗上学,我到现在仍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困难的工作,哈哈。还有待他们放学后督促他们做功课,及确保他们准时上床睡觉。”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是最基本,当然少不免和少年们聊天谈心,充当他们烦恼的聆听者。

儿童之家的工作虽有意义,但困身。数年后阿O惊觉自己的社交圈子变得狭窄,决定辞职,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帮助贫孩。基层出身的他,决定用自己的人脉帮助基层孩子。“我很想帮助一些,相信世界仍能改变的人,因为我也是如此走过来。这年代的香港人衣食住食等基本物质问题应不大,那就要在教育上帮他们一把。”

2012年3月,他只是在个人Facebook帐户中发表了一个介绍以上理念的帖子,马上获得一呼百应,不少朋友表示能借出地方、又有人愿意担任补习老师,这就是基层义补组织“一团火”的源起。5年过去,服务地区由当初只有油麻地、大窝口、深水埗3区,发展成遍布全港20多个地点,但实际接触过的小朋友只有约500人。“我们想确保小朋友是自己也有心求学的,而且尽量与每个儿童长大后也保持联络,长期跟进。”当年他离开儿童之家后,对与“家长”没有再联络感耿耿于怀;作为过来人的他,了解这些孩子的需要。

因跟随母亲拾荒,阿O在旺角街头度过半个童年。

“我相信基层赢在起跑线上”

数年前,他和兄长因受不住旧居堆满垃圾,半暪半哄带母亲迁离旧居。这几年他即将结婚,将拥有业权的唐楼旧居重新装修后入住。阿O说,如果将来有小朋友,也希望自己的小朋友在童年那个物质条件较贫乏、接触到较多人的环境中成长,因此选择搬回旺角旧居。“如果细细个就因为父荫活得很富裕,成年后要靠自己维持相同或更好的物质水平,压力更大。起点愈低,日后可改善的空间更大。我相信基层赢在起跑线上。”

阿O是一个实干型的人,开设求职中介网站、创办基层义补组织,都是说做就做,擅于处理行政和组织工作。然而,长年坚持做义工服侍别人的他,被问道是否喜欢“与人相处”,却说“只是喜欢聆听、揣摩别人的想法;好像能看穿别人,很厉害”。也许他的感情都藏在肚子里,不易说出口;在想尽一切办法生存的过程中,还是先把事办妥比较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