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条“巴基斯坦村” “村长”阿文: 伊斯兰教不等于伊斯兰国

撰文: 郭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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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涌屏丽径附近有条“巴基斯坦村”,因为巴基斯坦人聚居而得名。它坐落青山公路旁,接近石篱屏丽径,公路的另一边是一大堆工厂大厦。不过,你不用担心会语言不通,因为操流利广东话的巴基斯坦裔导赏员阿文(Minhas Rashad)会带你认识南亚社区。与他一起穿梭大街小巷,他不时会跟经过的巴基斯坦男人拥抱握手,他打趣说:“在巴基斯坦,我们都是这样打招呼,两个男人更会在街上拖手,不要误会他们是HeHe(男同性恋)。”
摄影:黄宝莹、龚慧

阿文既是“村长”又是公关,谈吐风趣,拍照时不忙笑着“嘱咐”摄影师:“记得影得靓仔啲,唔好影到肚腩!”

阿文不仅能说流利广东话,更熟识港式潮语,所以成为“共融馆”的头号导赏员,几乎每星期都向区外人介绍屏丽社区,俨如巴基斯坦村代表。

斋戒月照带团 滴水不沾讲4小时

位处葵涌屏丽径的共融馆于2014年开始运作,推动文化共融,是区内南亚裔人士的聚脚点。阿文带了导赏团快4年,带团之外亦帮助区内南亚居民找工作、申请低收入在职家庭津贴、安排补习班等等,成为共融馆的“生招牌”。

之前斋戒月(Ramadan)期间阿文仍须带团,共带了4团导赏团,而每次都讲解上三数小时,连唇边都冒起口水泡了,依然滴水不沾,他只淡然地道:“斋戒的重点是禁欲,不吃不喝不娱乐,令我们从中学会感恩,时刻记挂穷人苦况。”与大多数巴基斯坦人一样,他是个虔诚回教徒。

然而,比很多受尽歧视的同族人幸运,他于1980年代来港,很快便适应新生活:“我的朋友圈子内,有一半本地人一半南亚人。10岁来香港时,在球场上学会了地道的xyz(粗口),什么人都可以混熟,所以我一直以为南亚人适应香港生活问题不大;直至在共融馆上班后,才发现很多南亚人很难融入本地生活,特别是妇女,因为她们较少接触社会。在巴基斯坦,她们有big family support(家族支援),而在香港没有,即使有亲戚在港,亦可能一个住葵涌,一个住东涌,所以移民香港对她们来说转变很大……”阿文一说起南亚人在港的困境便滔滔不绝,偶尔皱起眉头,与带团时开朗的他截然不同。

位于屏丽径的“共融馆”小小的空间成了附近居民的聚脚地,不分种族。

菠萝包冇菠萝 伊斯兰教亦不等于伊斯兰国

庆祝开斋日后,他重回月带10数团的日子。阳光灿烂的下午,迎来开斋日后的第一团团友。他们来自屯门庇护工场,年龄虽相差甚远,却同样有着阳光般的笑容。

共融馆内,他们四五人一组坐在一起,等待两位披上闪烁轻纱的巴基斯坦女士为他们的手臂画上Henna(印度彩绘),然后乖乖听阿文讲解香港少数族裔的背景,不时因为阿文的“烂gag”(冷笑话)放声大笑。

“想起伊斯兰教你们会想起什么?”阿文问。

“伊斯兰国。”正襟危坐的团友齐声回应。

“这个观念是错的。你们吃过菠萝包吗?”

“有。”再一次同声和应,团友大力点头。

“菠萝包内有没有菠萝?”

“没有。”

“有没有吃过老婆饼啊?”

“有。”

“老婆饼肯定没有老婆啦,这代表什么?伊斯兰国是没有伊斯兰教的。那伊斯兰教有什么呢?今天我会告诉你们。”阿文的开场白,“港味”十足,或许是他成为头号导赏员的原因。

屏丽径附近的石篱商场干货市场吸引很多街外客,特意前来买布,因其款色多及地道。

“村长”带人游巴基斯坦村

听了阿文大半小时讲解后,大家到附近参观巴基斯坦人聚居的屏丽“巴基斯坦村”。第一站是开业20多年的巴基斯坦杂货店。

“这里大部分买卖都是透过电话,他们提供送货服务,更可以赊数!”阿文对店的一切了如指掌,每件货品的价钱、位置他都清楚得很,小老板坐在椅上边滑手机边等收钱。

杂货店的货物多从巴基斯坦或中东国家入口,一解附近巴基斯坦裔的乡愁。

介绍完咖喱味曲奇之后,阿文拿起一支价值15元的Henna Cone:“Henna最早期不是用来画纹身的,你们知道用来做什么吗?那样东西对男士很重要。”大家面面相觑,阿文故意停顿数秒,然后继续说:“Henna最早期用来染发的,一些高级Salon(发廊)至今仍然会用,因为它不是化学品,不伤头发。不过有一个限制,就是不能‘立即变黑’,要等2至3小时。”

地道的广东话配上耐心的讲解,参加者都频频点头,兼在活动评价纸上给了阿文满分。

参观过杂货店,我们在烈日下拐了两个弯,便到老板是巴人、老板娘是香港人的穆斯林餐厅。甫进店,阿文直接走到厨房与老板握手拥抱,大家也坐下来吃地道咖喱。

画Henna是导赏团的必备节目,团友们画完后都小心翼翼返回座位,甚是满足。阿文说,Henna本来是染发用,因其成分自然,不伤头发。

自成一角的南亚小社区

“好辣啊姑娘!”一名男团友伸出舌头,把手当作扇上下拨来拨去。阿文看到后马上从冰箱拿出一大壶水,之后交给社工黄姑娘,然后解释:“我们已经调整了咖喱角的味道,以迎合本地人的口味,但各人的口味都很不一样,所以我们至今仍在努力想办法。”

穆斯林餐厅食物会因应客人而调节口味,可减甜减辣。

问鬼马的阿文屏丽径到底有什么特别,值得街外人也特意来看,作为“生招牌”的他竟然说:“没什么特别啊,哈哈!”记者先是一呆,然后两人便笑起来,他立即补充:“这里最特别的,是南亚裔自成一角的小社区,自然在这两条小街聚集:屏丽径与旁边的屏富径竟有3间穆斯林餐厅、3至4间杂货店、清真寺等等,衣食住行都可在这里解决,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长居于此,不像尖沙咀大型清真寺,去祈祷的人不会长期逗留。”

根据2011年人口普查统计数字,住在葵青区的巴基斯坦人共有2,299人,仅次于元朗区的2,382人及油尖旺区的2,327人,而由于葵涌区的唐楼既便宜又近工业区,很多南亚裔人士从1980年代迁入屏丽径与旁边屏富径的三栋唐楼,即明德、明贤及明堂楼,更把回教清真寺设于名贤楼一楼,方便信徒祈祷。

人才是社区的软件

住在这里的人,不管愿不愿意,都是这个混合社区的一分子。“屏丽的少数族裔来自不同地方,包括最多的巴基斯坦,还有印度、孟加拉、非洲,亦有大陆新移民及本地人。小朋友放学后会先到清真寺读《可兰经》,然后会到对面教会补习、做功课,很有趣。”阿文一顿,续道:“这里的人就是社区的软件。不然,屏丽径有什么特别呢?”

杂货店少东虽年纪轻轻,却因已熟读可兰经而甚得同族人尊重。

看到一大班人经过他们的店,店内的人只是张望了一下,也读不出是什么情绪的眼神。“你常常带街外人来参观,这里的街坊不会觉得烦厌吗?”

“不会啊,我们很熟稔的,这条街地方细,由朝见到晚。你看,共融馆内的植物都是对面花店送的;我们曾在门口的空地举行过非洲鼓表演,上面的本地街坊都会下来一起玩!我们希望街坊一起参与活动,这个地区属于他们,如果共融馆每两年续不了funding(市区更新基金)就拜拜,但街坊长期都在。”

即使共融馆不在,阿文亦不会离开,漂洋过海的他总算在葵涌的公屋安定下来,与妻子及4个儿子成为葵涌的长期街坊。

10岁从巴基斯坦农村,搬到还未有地铁的筲箕湾,再到深水埗唐楼,最后在葵涌落地生根,走过不同社区,他最重视的还是“人情味”:“来香港前住在农村很开心,整条村的人都是你的叔伯兄弟;到了1980年代,阿叔在筲箕湾的工厂做看更,我与表哥放学后就会在工厂做功课,晚上与其他工人睡在工厂;1990年代,卖石油气的会把石油气樽送上门口,翌日我经过才付钱。”阿文一顿:“以前的社会,真的很有人情味。”

“现在呢?”记者问。阿文没有直接回答,只道:“4年前带团没有那么复杂,起码人们不会问我与伊斯兰国有什么关系。”

屏丽径“巴基斯坦”村虽小,但色彩斑斓,不同肤色的人都能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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