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跟风补习 妈妈不愿小孩当考试机器:补完唔通晓飞?

撰文: 李慧筠 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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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妈黄雯下午3时半到红磡一间小学接大仔浩钧放学。学校接近临海处,跨过一个愈来愈窄的维多利亚港,便是启德邮轮码头,好一个“食风”位。冬天未至,大风已把我们的头发吹得乱麻麻,仿佛刚才我们已经跨越一个海峡。几十个家长老早便啃着风,等待穿着白袜子的孩子放学,接他们上功课辅导或其他补习班。8岁半的浩钧却连蹦带跳背着书包,与妈妈漫步回家。摄影︰黄永俊影像协作:曾梓洋

妈妈黄雯在网上售卖汤包,每晚也要8、9时才回家,未必能督促绰庭做功课,只能靠仔仔自律。

跟随大潮流   不补习反变刻薄儿子

黄雯说,早两年也在“跟风”。大仔出生时,正正是补习风气最盛之时,不报补习班反而像只怪兽,“大家会问,普通话你补唔补?画画你补唔补?结果便一窝蜂报。一来因为一起报有折,二来有个伴。我问自己,不报是不是我对仔仔不好?于是道听涂说,报了中文、英文、普通话、合唱团、敲击、画画、爵士舞都上过,我已经忍手喇。有些幼稚园就报Phonics(拼读法)。但大仔也有上Playgroup,一个月2,000几,买一套幼儿教材Smartkid要3万多元,讲紧7年前㖞。”

此时浩钧忍不住搭讪:“300几呀?”妈咪没好气地答:“你就想,3万几呀!其实普通的卡通纸卡已经可以学很多生字,不用买那么贵。”

小朋友总是坐不定,做功课时会东磨西磨;做完功课,便冲去玩!

过往数年,她为浩钧报了各式各样的补习班,也不见得其成绩有大进步。“之前因为刚升上小一,每日有十几样功课,他做功课很慢,无可能自己完成,叫他做功课令我们有好大冲突,所以帮他报了补习和活动班。上跳舞班他开心,但上普通话班、英文班,便有好多问题出现,尤其幼稚园时报的普通话班,他到现在都好抗拒。如果我用普通话跟他说话,他会说:‘妈咪你不要用普通话跟我说话,我不想听’。说实话,国语到最后一定会识,不用太早学。”

“除了普通话班,浩钧也不大喜欢放学后上的功课辅导班,以前他常常问:‘妈咪我可不可以不去补习班,今日很少功课,不用去啦’。”

学习自立比补习更重要

浩钧今年升上三年级,妈妈不再为他报补习班。因为觉得他已培养了做功课的习惯,功课有不懂的地方,尽量在学校的导修堂问老师。回家后,不懂的话,可以待妈妈下班教,英文则请教家中外佣。我看着他的同班同学由外佣背着书包,而浩钧则自己背着连记者都觉得重的书包。我问黄雯是否故意让他背书包,她不以为然的说:“是啊,小朋友要学独立”。我想起那些年的读书年代,自己背书包上学、放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但如今几乎成为异数。

“Three for ball, four for 包”绰庭说。

回家后,下午5时多,浩钧已完成今天三样功课,舔着朱古力甜筒奖励自己。记者问,为什么不喜欢上补习班?

“成日都好晏先返屋企,7点几呀!”那做完功课有什么事做?“睇吓电视,叫细佬起身,佢成日都好烂瞓,瞓好耐。”

没多久,浩钧拿着平板电脑看外国人直播捉Pokeman GO(类似香港人睇达哥打机),妈妈小声跟我说:“我也不知道好看在哪,但可以学英文。”说毕咭的一声笑了。

小不点绰庭忽然跳到哥哥身上玩,用双脚夹着哥哥的头,两兄弟忽然扭作一团。“救命呀!”哥哥虽然大叫救命,看来却乐得被细佬欺负。

绰庭骑在浩钧身上,闹着玩,哥哥大叫:“救命呀!”

把童年还给孩子

人云亦云两年,为时未晚,黄雯把童年还给浩钧,亦没有帮两岁半的绰庭报读学前班。浩钧想打网球,同学仔因为都要上补习班,怎样也夹不到时间一起玩。可能在一些人眼中,两个孩子在赛道上已远远落后了。就像她的丈夫也道,哥哥有上Playgroup,故千叮万嘱,一定要帮细佬报,否则便对细佬不公平。

她说:“那些Playgroup几千蚊个月,玩㗎咋。两岁也未够,你想他学什么Social Skill?(社交技巧)。多点带他去公园,大把人同你social。细佬没有特别报读什么,但学的生字比大仔还要多呢。你要小朋友学太多东西,他们根本无法吸收。”

她找来一本英文游戏卡,今年才读幼稚园一年班的绰庭,懂得的英文字可多呢。A for apple、P for peach、连一到十的英文字都能以“BB话”说出,当然也有不少让我们捧腹大笑的答案,例如“E for egg,F食咗妈咪”,看到4个汉堡包竟说:“Four for 包”,有时又牙牙说出一堆没人明的字。

浩钧完成三份功课后,舔着朱古力甜筒奖励自己。

两年的补习生活,当母亲的也上了课,“由跟风到现在有自己想法,因为政府在教育上帮不到小朋友,反而愈来愈变成考试机器。为什么个个都说80后废、90后废、千禧又废?代代都废,难道不是教育出了问题?”

对教育失望 参加家长组织望改变歪风

她由2012年的反国民教育开始已经关心社会大事,但发觉这么多年来,仅是“关注”也是徒然,于是决定身体力行,希望让多点人明白如何帮小朋友拣选适合的路。于是,她加入了今年4月才成立、由家长自发组成的“香港革新教育家长同盟”(下称同盟)。

她现在怀孕三个月。无论是三个孩子要走的学习路,还是家长们要争取的教育路,也是荆棘满途。

“其实根本无补习的需要,现在还要赢在射精前,好荒谬。由幼稚园开始报补习班,已经有好多疑问。为什么学校的题目那么深,小一识的字有限,升到小二考试时,已经无老师会读题目?为什么要补那么多习,补完之后唔通晓飞咩?”她认为问题的根源,不是教育的理念,而是执行理念的人。

半年后,黄雯第三个孩子将会来临这个世界。她觉得让孩子们长大后,有兄弟姊妹陪伴是父母的责任。

争取公开家课政策、100分钟休息

教育局建议学生留校时间“一般为7小时”,但据《小学概览2015》,全港510间全日制小学中,有333间的学生留校逾7小时,3间更达8小时或以上。她又以全日制为例,政府于1997年施政报告提出全面实行全日制。教育局网页列明,全日制下小学生一般每日留校7小时,有“充足的时间”予多元化学习经歴;教育局亦于去年发通告,指学校应尽量在课时内安排时段,让学生在教师指导下完成部分功课。但现实是导修课变质,被课堂吞噬。

在学习英文生字时,绰庭不时会开心得爬到妈妈怀中。

同盟成立的头炮倡议,是“还我真.全日制小学”,即让学生能在导修课做功课,同时争取100分钟休息时间。当初定立全日制,教育局曾建议学生每日有100分钟休息时间,但同盟收集到逾500份、来自116间小学家长的问卷显示,只有1间遵照教育局建议,其余的平均只有70几分钟,亦有近三成学校完全无导修课。

除此之外,同盟亦要求学校公开家课政策,除了量,还需知道质,例如功课是什么类别、难度,这样家长就可以知道该学校适不适合小朋友读。

大仔浩钧现时就读的小学,是当初志愿表“沉底”的选择,区内有几间“操得好劲”的小学,都是热门学校,但黄雯反而觉得不用狂操练是执到宝。去年反TSA气势如虹,学校又减了功课量,一星期更有最多4节导修课,让学生做功课。

当我惊叹浩钧只有三份功课之时,黄雯摇头道:“其实这才是正常吧,我们总把正常的东西当作恩赐。”

访问完毕,记者跳上小巴,后座传来一把沉稳、但装娃娃声的男人对着电话说:“唔想上?都要上呀,兴趣班畀咗钱梗系要上啦,乖啦。”在补习风吹得如此凶的社会中,要逆风而行,少点定力也不行。

妈妈要上班,不能带孩子落街玩,两兄弟将屋企当成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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