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障人士对口述影像需求大 影迷卢劲驰:我们有权看电影

撰文: 梁雪怡 陈铭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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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及社区需要健视人士一直简单地以为视障人士的世界是一片漆黑、蒙眬一片,没有欣赏艺术的需要。视障作家卢劲驰说,以前很多视障人士亦曾被这种想法所蒙蔽,不敢争取自己的文化权利。残疾人士争取权利的第一步,是不受歧视,及争取生活的便利;第二步则是接触艺术教育的权利。“残疾人权利公约”自2008年8月31日开始在香港生效,确认残疾人士有权在平等基础上参与文化生活。8年过去,在香港这个文明社会,视障者有多少享受艺术文化的机会?香港现时有两个机构为视障人士提供艺术文化方面的支援。尽管已比上个时代大有进步,但若健视人士视视障者为“人”,一个在社会上与大家平等地生活的人,“进步”是永远不足够的。鲁迅说:“世界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随着“共融”意识增强,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尝试,探索更多的路。摄影:黄宝莹、陈焯𪸩影像协作:曾梓洋

卢劲驰笑说自己的家很简单,一张用来睡觉的床,一部工作用的电脑,以及一堆书籍,有自己写的,有朋友送的。
这是卢劲驰最新出版的评论集,作家李智良如此介绍:“有怎样的社会就有怎样的‘残疾’故事。卢劲驰的书写,总是冷静而哀伤的,他以日益退化的视力和毁坏的肉身,见证新自由主义底下一座光亮浮城的日常生活。”

记得一套港产电影的经典笑位,那个将被枪决的盲人吐出一句:“居然屈我偷看国家机密”,盲人不可能会见到国家机密,甚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大众一向如此理解盲人,认为“不能看见”是他们生命的缺陷。但时至今日,本地视障作家卢劲驰却自言能够看电影,去年更能够欣赏文青奉为神作的《聂隐娘》。他说,全靠口述影像(audio description),一解这个戏迷“饿戏”之苦。

卢劲驰是本地作家,毕业于香港大学比较文学系,现于文学杂志《字花》任职艺术总监,曾出版诗集、散文集,题材围绕残疾人士生活,探讨社会共融议题。受后天视力衰退影响,他目前只余下不足一成的视力,在他眼中,坐在对面的记者只是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另外,神经衰弱使他怕光和声音,所以太阳帽与太阳眼镜从不离身。

把画面转化为话语

面对种种限制,按理说应该很难欣赏电影,他却能够在口述影像的协助下做到,使他进入光影世界之中。口述影像打开的第三道门叫“人际沟通”,生活中茶余饭后的话题离不开娱乐消闲,当中包括文化艺术。

口述影像,无疑为视障人士打开了一道门。戏院放映电影给视障人士欣赏时,在声效、配乐和角色对白外,安排口述影像员即时描述电影画面,填补视障人士看不见的画面细节,获得视觉上的信息。

口述仅9句对白的《聂隐娘》

2011至2012年间,口述影像从英、美等地传入香港。现时香港有两间提供口述影像服务的机构:盲人辅导会和展能艺术会的通达服务中心。

第一次欣赏口述影像放映的卢劲驰,对那次经历感到啼笑皆非。“当时我不太清楚什么是口述影像,连策划放映的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口述影像员不够专业。那次放映的电影是《流浪汉世界杯》,由导演自荐当口述,结果他很热情地说了一大番话,却与电影情节无关。”

他忆述,盲人辅导会初次办口述影像放映有很多不足之处。“导演手持大声公口述,好像没有与戏院协调过,让戏院提供咪高峰等器材。”所以看完电影后他只感觉“水过鸭背”,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后来,盲人辅导会及展能艺术会通达服务中心陆续培训口述影像员,并获商务及经济发展局辖下的资助机构Create HK支持,完善服务。现在两间机构安排口述影像服务大同小异,盲人辅导会主要提供包场,集中视障观众,“场场都爆满,观众需求很大。”他觉得通达服务中心比较灵活,任何视障观众如有需要,不管是看电影,还是舞台剧、舞蹈表演、导赏,中心皆会提供口述影像员协助,并联络友好戏院拨出场地。

卢劲驰去年便是透过通达服务中心,得以在百老汇电影中心看侯孝贤新作《聂隐娘》。《聂隐娘》是文青追捧的神作,李屏宾掌镜,镜头如画,女主角舒淇化身冷酷刺客,全剧只有9句对白。不知对口述影像员来说是苦差还是优差?

资源有限 难赏艺术片

卢劲驰既是戏迷,更是文青。除了侯孝贤,他同样喜欢小津安二郎、安哲罗普洛斯等大师级导演。他说自己能够看《聂隐娘》,全因为展能艺术会没有“托手踭”。不过,他认为自己只是幸运遇到有心有力的机构职员帮忙,有时机构内人事变动,会令口述影像放映不能持之以恒,“而且,放映会会因为资源不足而有变动,机构倚赖资助,许多计划都不太稳定。”

戏迷只能视乎两家机构的安排而决定看戏与否,某段时期没有收到放映会通知,或者有时放映会的作品“唔啱心水”,就不打算看了。另外,同样因为资源限制,盲人辅导会每年只能制作一套首轮电影,其余时间放映的多是旧港产电影。话虽如此,他也肯定两间机构推动视障人士接触艺术的工作,因为盲人辅导会希望尽量满足所有观众的需要,因此选片便颇为大众。

要看更多新电影,还是要自己争取。“我们可以向盲人辅导会表达意见,要求放映哪一套新上画的电影。如果它能提供首轮电影放映,一定爆场。”他提到,除了《聂隐娘》外,去年也曾经与其他朋友争取放映《踏血寻梅》和《十年》。

今年4月香港国际电影节期间,电影节与盲人辅导会合作,就新电影《点五步》提供口述影像专场。似乎视障人士看电影的景象,也渐渐走入大众的视线中。

不能因残疾 剥夺看电影的权利

“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作为一名视障人士的我,失去一切跟你交流的语言,失去了记忆,以及失去与你之间的友谊的整个过程。”
卢劲驰,《后遗 ── 给健视人士・看不见的城市照相簿》

如果连生活的便利也被剥夺,那么视障者失去的,除了视力,还有与社会各人沟通的机会。

所以卢劲驰强调,视障人士有权看电影。但他认为残疾人士接触艺术教育的权利在香港只属起步阶段,倡议残疾人士权利多年,卢劲驰认为,探讨他们接触文化与艺术的权利,能够更新香港的残疾人士论述,同时回应残疾人士群体最新的需要。

当时要求放映《十年》,他就是希望带动社会讨论残疾人士的平等地接收资讯的权利。“我跟香港人生活在一起,如果仅仅因为残疾,不能看一部戏,不能读一本书,那么我跟活在极权国度没有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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