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啹喀的后裔3】被消失的历史　啹喀兵驻港49年只占博物馆一行字

目前在港约25,472名尼泊尔裔人，大部分为前啹喀兵（Gurkha）及其后裔，然而啹喀守城卫土的49年却像被隐去的历史，博物馆亦无他们的足迹。消失的不止是英国殖民势力扩张与衰落的历史，也是尼泊尔高山部族如何被剥削、被忽视的过去。
一群居港啹喀后裔赶在老兵离世前，自发搜集啹喀的故事，希望把祖辈放入博物馆。香港海防博物馆将于2020年完成翻新后重开，常设展区将首次加入啹喀在港的点滴。啹喀兵撤离香港后23年，终于能走进博物馆的殿堂。
（此为“啹喀的后裔”系列之三）

六七暴动啹喀沉着应对中方挑衅

啹喀军人的征旅像英国国力兴衰的缩影。1814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向尼泊尔宣战，战后两国签定和约，东印度公司吸纳啹喀，自此啹喀伴随英国四出征战，包括两场世界大战。1947年英属印度独立成国，原本驻印度啹喀被分成印度军队、英军，部分被派到英属马来亚（British Malaya）。翌年，首队啹喀军旅抵港，骁勇善战的声望让他们成为香港驻军重要的一环。其后，马来西亚于1960年代独立，当地啹喀兵及训练营相继迁到香港。直至1997年，啹喀始随英军撤离东亚最后一个殖民地——香港。

非完全战争状态考验军队克制能力

香港浸会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邝智文指，啹喀驻军对香港稳定有极大贡献。他曾翻查啹喀服役报告，啹喀每天都在中港边境应付非正式战争的紧张状态。他指，六七暴动期间香港边境并不只一次沙头角枪战，中国民兵不时会掷石、念标语，几乎每天边境都有暗涌。然而，当时啹喀极其克制。“非完全的战争状态，又不是完全的和平状态，军队要很高水准才能应付这种非正式战争的紧张状态”。

啹喀兵重要在，只要会存在便能稳住民心。

“啹喀兵重要在，只要会存在便能稳住民心。”邝智文指，啹喀角色在冷战年代尤其重要，当时香港是冷战的前线，无人知道对方何时全面进攻，演变成战争。但是声望奇高的啹喀部队镇守香港边境，他们向市民、投资者展示港英政府有能力在和平年代稳定边界，维持社会稳定；同时阻截人口涌入，大大控制了本地人口膨涨。“驻军最重要是维持信心，有信心才会有投资，经济才会稳定发展，如无啹喀驻军，社会动荡，投资者亦会撒离。”

贡献多待遇却不佳　 争取才获权利

然而，啹喀虽然为香港及各地作出贡献，但过去其贡献待遇一直被忽视。最初，啹喀被视为雇佣兵，直至134年后，1947年始被纳入英军，待遇仍较正统军队差。英国尼泊尔研究中心曾发表报告，指1989年英军退休金是啹喀兵的10倍；最近情况稍有改善，但仍存三倍差异。

邝智文指，当初英国认为只有社会最下阶层才会当兵，因此不论对啹喀兵还是英军的待遇亦欠佳。惟近年随英国啹喀社群积极争取正视其贡献后，啹喀待遇越来越好，目前英国国防部外亦有一尊啹喀铜像。他指，除啹喀外，不少英国军官亦曾协助啹喀争取平权，形容这是一个过程，“你唔争取就冇”。英军少校女儿、明星Joanna Lumley更曾参与啹喀平权运动，要求承认啹喀士兵的贡献，争取居英权。

香港为之香港，是在族群、文化上的多元、包容、开放。

啹喀后裔收集战时寡妇、精神受创军人故事

近年，不少啹喀后裔在香港、英国、尼泊尔等地搜寻啹喀故事。啹喀坟场基金发起人Amod Rai是其中之一。他们正联络散布各地的前啹喀士兵，收集军服、勋章，同时记录老兵们的口述历史。但由于部份老兵已开始忘记细节，有老兵希望保留回忆在身边，亦有老兵获居英权后移居英国，啹喀后裔搜寻故事的征途不比祖辈轻松。

没有啹喀，我们将不会有今日的世界

Amod认为，每当谈及啹喀历史，不能只谈及香港，因为啹喀是部世界史。“啹喀曾为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作出重大贡献，没有啹喀，我们将不会有今日的世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啹喀曾作为英军的战力，协助对抗日本及德国。他指，啹喀二战时曾保护很多国家，意大利、法国、比利时、缅甸等等，正如他祖父二战时就曾是驻印度的啹喀士兵。

战后成千上万的啹喀兵受伤、失踪及阵亡。当时尼泊尔人早婚，战争让不少尼泊尔妻子成了寡妇，她们一直就在山中等待不会回家的家人，Amod说，“她们不知道丈夫死在哪里”。军人即使生还，有人身体负伤，有人曾被德国俘虏致精神受创，“他们甚至不想说话”，但这些人没有获得任何补偿被遣送回国。

从世界史缺席的抗战故事　望香港历史记住啹喀

Amod认为不少人认为啹喀只为英国服务，他希望能改变世人的观念。“二战时，啹喀曾在中缅之间抵抗日军，当时是保护中国”。翻查资料，英军成立特种部队钦迪特遣队（Chindits）在缅甸边境的丛林作战抵抗日军。“但一切都在阴影之下”，他慨叹啹喀的贡献并没有被清晰记载在世界史上﹐而走入香港海防博物馆是第一步。“我们希望香港成为与中国其他城市不同的地方。但如何做到？就是多元，香港其实有很漫长的多元历史。”

记者曾向康乐及文化事务署查询， 署方承认辖下博物馆并无啹喀兵展览。不过，香港海防博物馆将在其筹划中的新常设展区，介绍香港不同时期的海防及军事历史，当中包括啹喀兵在港服役的故事。馆方已进行相关研究、录影访问、搜集相关文物，如制服及装备，让公众认识香港啹喀兵的历史，博物馆现正闭馆更新，将于2020年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