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人乐园·影片】侵占者讲旧时:山上大世界如何建成

撰文: 吴世宁 黄泳桦 洪蔼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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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我们想说一个“从前有座山”的故事……从前,在沙田区有座山,一班晨运人士上去拓荒,犹如傻人,每天曙光初现前就把石屎水泥擡上山,自建一个心中乐园。1970年平安夜,乐园终于落成。接下来的故事更似神话 —— 他们在那里共享靓茶粥水,打牌耍乐, 众人各司其职 —— 粤语长片演员、绰号“巨人”的萧锦昂藏七尺,体力取胜,帮忙打桩;在无线主持《花王俱乐部》的著名百万司仪胡章钊,口才了得,每年“傻人诞”中任司仪,呼吁捐款;还有工程师监督建设、消防局局长带队跟政府周旋,亦有平凡工厂女工,“担屎唔偷食”,冇钱就用奶粉罐擡泥上山。
摄影︰马熙烈、潘思颖

为了什么?96岁的叶叔忆起当年,说:“冇嘢㗎!大家高兴啰!”他们唤此地作傻人乐园。“傻㗎成班人!大家出钱又出力,就系为咗起啲设施畀大家用。”

当中颇堪玩味的,也是政府对这种占地行为的暧昧态度 —— 一班傻人打打牌耍太极,便成功活用了一片土地。设计土炮、无甚章法的晨运园地,可会为此城严密的土地管理,打开一道缺口?

故事没完没了,一道道波浪往前推,但我们从一道缝隙中剖开下去,看见光也看见黑暗,也看见一部历史。

傻人乐园在1970年,由晨运人士自发建成,现时每早仍有十多人上山晨运。

英太:去晒啦,依家只剩低我

93岁的英太,是我们上山第一个遇见的傻人,也是见证傻人乐园诞生的最后一个人。

“这里(政府凉亭)还未有,我就来。”初次上山,记者还未提到傻人乐园,老臣子英太便急不及待介绍:“我哋𠮶班人整㗎,唔系政府整㗎。”现在紧随英太上山的只有外佣Cora,她口中的“我哋”早已不复在,“走晒啦(去世),依家只剩低我,我系嚟最耐。”英太低头,挨着亭柱细声说。然后,她谈起先生的往事,“我先生以前都有嚟,个个都识佢,行山行死咗。”英太忽然企直,大声笑说:“行行吓都会死。”听英太的朋友说,他们都不敢提起英生的事,只谈乐园的故事。

每早6时半,93岁高龄的英太都会自行上山,Cora必会紧随其后。

千金小姐与一群有钱人

故事开始于50多年前,英太从报纸得知傻人乐园“好靓”,便上山望望。初次到来,乐园的“工程”已进行了几年,但只是刚铺好山路和楼梯,仍未成形。英太见证一班退休人士以愚公移山形式建乐园,“有工程师、银行家、医生、消防局队长,整咗好耐,用咗好多钱,好辛苦。”

英太说她这辈子都没有甚么病痛,每天只饮些“老人奶粉”。

胡须仔想当年:狮子山多蛇 金山荒野

我们在山下,听“第三代掌柜”胡须仔郑鸿钧说起许多山上的从前。

金山郊野公园建成前的60年代,他和四个同样是开工厂的行家,清晨游车河去,有段日子他们上狮子山,经红梅谷到大围吃粥,后来狮子山多蛇,也就躲到狮子山对面的荒野。那时金山还是一片荒野,水塘直上,林间藏了一条梯,爬不到20级便到傻人乐园。再后来,同车的4个人都死了,胡须仔坐在茶楼笑说剩他一个人死不去。

胡须仔说他年轻时已留须,以前在傻人山会用一套独特的方式管理空间:看见违泊者,便偷偷放其车胎的气,这个秘密他守到今天才自爆。

愚公锄山 尖山上现平地

以前他们一辆车5个人,每个早上天没亮三四点出发,约73年开始到傻人乐园点个煤气灯照亮一整个山头,通常有一对老人比他们更早,一个张伯、一个爷爷,两个人伴着走上山,待人态度却是一冷一热,张伯喜欢招人喝茶,任谁都招,爷爷却谁也不理睬。在那个年代没有香港人,大部分人只以籍贯区分亲疏,比如说张伯和爷爷都是东莞人,他们为傻人乐园改名时,差点把这个山头称为“东莞山”,一个在今天看来多不“本土”的名字呀。有些非东莞人反对,才改了“傻人乐园”这个哲理名字。

胡须仔成为傻人前,乐园已建成。他年轻时听山上老人说,本来这山头是尖的,大约在69年,有人用锄头一下一下掘,每朝掘,掘一个约300呎的平地。开始时有一个叫李家巨的工程师设计图则,300呎平地盖个顶成了茶水亭,亭下造些石台石櫈,坐坐泡靓茶,吹风乘乘凉,往山上走一分钟就是一块健身沙地。有了设计,要有人行动。

上山的人都有车,开建筑公司的负责车一些泥沙石灰来,英太儿子这种腐竹世家的富翁也曾托沙包搭路,做演员的“巨人”萧锦够大只负责打椿,有些做消防局长的、当警司的,甚至当年的百万司仪胡章钊听说也是建傻人山的一员,反正在这山,不论来头都只是一个傻人,都是出力改造荒野的人。有一位在荃湾纱厂做夜班的女工“肥娇”,晚晚用奶粉罐装石屎运上山,如此造了一条连接金山路和傻人乐园的石级,胡须仔和其他后来的人不时修修补补。

我们本来邀请胡须仔上傻人山,最后他没有出现,选择留在酒楼和雀友饮茶。

平安夜 = 傻人诞:切烧猪再上香

傻人山也有生日,1970年的平安夜,傻人乐园正式落成,往后每年平安夜同时称为“傻人诞”。傻人诞一日有两场,早上在山上切烧猪上香,胡须仔将以下这段话重复又重复:“最高纪录是用400呎夹板,摆3张台,放满全张台,所有山头晨运的人都来吃,我最记得有10只鸡、5只烧鹅、2只烧猪,是大猪、两箱橙,十几箱汽水。”

晚上在酒楼联欢,一围台300元席券,有钱人出手都是三五张台买,山友扶老携幼来吃一餐快乐一晚,有人说最高纪录74围,胡须仔抢白说,他和胡章钊拍档筹备的那一年摆了43围,才是最高纪录,最低纪录是这两年,勉强只凑够一围。

每年傻人诞前,有钱的人都自动捐钱,一来作筹备晚会之用,二来储备明年傻人山维修费用。所以傻人山从来没有一个主席,却有五代司库管数。第一代是胡章钊,后来有个花名叫“糊涂”的尹沛林接班,当年一层楼的价钱5、6万元,但“糊涂”管的帐目有20万元以上,有段时间糊涂和胡须仔同时掌柜,两个人于是开了个联名户口,有两人签名才可取钱。户口之后转交另一个叫何秋的前辈,再由何秋转交现时的接班人王仔。但是王仔说,户口已不存在,他的年代帐目都是真金白银来往。他向胡须仔呻,“当年那20几万元,如果买了物业,而家印印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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