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案需十小时、覆述案情逾五次 倡设一站式性暴力中心免二次伤害

撰文: 曾雪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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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oo运动令性暴力受害人备受关注。在香港,性暴力受害人如决定求助,须奔走于医院与警局间,向陌生人覆述遭遇五至七次,甚或面对缺乏性暴力认知的司法人员二次伤害。有立法会议员将在立法会提出动议,要求政府在港九新界公营医院内,各增设一间“一站式”性暴力受害人及受虐儿童危机中心,简化受害人求助程序。
《隐形香港》与《01社区专题》为此专访多年来支援性暴力受害人的前线社工,探讨目前香港性暴力受害人在医疗及司法系统间奔走的隐形故事。
摄影:龚嘉盛

张允怡为支援性暴力受害人的前线社工。她指,不少司法人员缺乏性暴力案件的认知及应对技巧。

张允怡,是支援性暴力受害人前线社工。每逢当值的24小时,她接到求助电话便会赶往急症室及警署协助受害人。按社署福利署数字,2017年接到967宗新呈请的性暴力个案,平均一日约发生三宗涉及强奸、非礼、强迫进行手淫、强迫口交及非法肛交等个案。

前线社工:制度是绝对有份造成二次伤害

“制度是绝对有份造成二次伤害”,张允怡说。按张允怡的前线经验,性暴力受害人须经历漫长且复杂的程序,向医护人员与警员覆述案情五至七次。“如果以一个典型强奸个案嚟讲,由见军装警察、刑事侦缉科、重案组、法医到见医生护士,佢可能要将经历讲五次”,她指曾有受害人在过程中被司法人员质问“点解你唔反抗?”、“点解你唔点点点点?”,往往令受害人质疑自己是否做错,加深自责。

张允怡指,曾有受害人在过程中,被司法人员质问“点解你唔反抗?”。

遭到强奸的受害人警署报案,须覆述案情至少五次:
第一次,受害人向军装警员报案讲述事件。
第二次,军装警将案件转交刑事侦查组(CID),受害人须重新讲述案情。
第三次,如涉及强奸,CID将案件转交重案组,受害人须向接手的警员详细交待事件。
第四次,若案情发生在72小时内,警方会转交法医向受害人验身及取证,受害人再覆述案情一次。
第五次,受害人随后往医院接受诊治,包括接受紧急避孕服务、性病检测及验伤等,向医生及护士简述案情。
(第三至五次会因应情况而调动,但过程中,警员有机会反复追问;如案发地点与报案警区不同,受害人须重新向案发警区CID第六次覆述事件。)

由于香港公营医院内不设一站式危机中心,受害人需在警局、医院、法医办公室之间奔走。张允怡称受害人经历重创后,一般需面对医疗及司法程序,由十多至二十四小时不等。她指曾有疲惫受害人在了解漫长司法程序后放弃调查。关注妇女性暴力组织风雨兰指,过去17年曾协助2,318宗强奸个案,44%个案放弃报警,余下的56%报警个案中,712宗最后终止调查,其中220个案事主“自行选择”放弃追究。

张允怡认为,如非遇上专业人士,不少受害人需独力面对漫长的医疗及司法制度。

保安局本年六月在立法会表示,过去五年并没有备存强奸及非礼案件受害人在公营医院接受治疗的数字。除非受害人其后因情绪困扰向外求助,否则他们只能带著伤痕消失于人海之间。张允怡认为,一站式服务中心正正避免受害人往返不同地方,减低报案所需时间。“ 当事人会知道只说一两次经过,而且不会四围走,绝对会帮助到受害人坚持调查”。

张允怡指,当警员对性暴力认识低,或缺乏处理性暴力案件经验,倾向以“感情纠纷”质疑案件。

司法人员缺乏性暴力认知

张允怡指,如受害人被朋友及伴侣强奸后,当警员对性暴力认识低,或缺乏处理性暴力案件经验,会倾向以“感情纠纷”质疑案件,“会问受害人系咪有咩倾唔掂数”,否定熟人之间的性暴力; 又或追问受害人过往的性经验,暗示受害人性开放,均会对受害人造成二次伤害。

她指,司法人员缺乏性暴力案件的认知及应对技巧,“认为强奸只会发生在陌生人之间,或追问受害人为何没有激烈反抗”,受害人更自责,甚至减低受害人求助意欲。

陈沛然:目前一站式服务非在一站完成

立法会医学界功能界别议员陈沛然本月将向立法会提请议案。议案要求政府在港九新界三区公营医院内,各增设一间“一站式”性暴力受害人及受虐儿童危机支援中心。他受访时指,估计一站式危机支援中心所需的额外资源不会很多,“要求其实系硬件私隐度较高,而且医管局入面唔会有租金问题,所以所需资金不会很多”。

“性本身已有很多禁忌,在华人社会特别难以启齿。”张允怡认为处理性暴力个案的前线人员,需对性暴力受害人多一分理解。

风雨兰倡一站式中心免受害人奔走

风雨兰多年来一直争取在三区公营医院内设一站式危机服务中心,协调各部门工作,减省受害人奔走各部门的求助时间。风雨兰建议,中心须按世界卫生组织的《对性暴力受害人之医疗及法律支援指引》标准,设于安全、安静且私隐度高的地方,为受害者提供危机后的紧急照顾。而软件上,中心的前线人士需就处理性暴力过案接受专业训练。

社会福利署回复指,署方委托东华三院自2007年起营办危机介入及支援中心(即芷若园),全年24小时为性暴力受害人提供即时介入及支援服务(包括短期住宿)。署方指中心社工接收到性暴力个案转介,会即时前往受害人所在地包括医院及警署,提供一系列服务。不过陈沛然表示,目前一站式服务并非在一站完成。“性暴力受害人要去好多地方,对好多次名,重复经历,(自己)害怕嘅故事要讲很多次”,他指有急切性设一站式中心,因有一定数量的人需要相关服务。“语气,误会,被人责怪,都窒碍受害人找帮助,甚至减少受害人报警意欲”。

前线社工张允怡希望有一个Victim friendly的一站式危机服务中心,伴受害人复原。

作为前线社工,张允怡希望政府能在公营医院内设一站式危机服务中心,让专业人员向受害人解释司法程序及相关权利。“有受害人话,性暴力固然系创伤,但报警都系另一种创伤”,她希望能有一个对受害者友善(Victim friendly)的一站式危机服务中心,无论受害人最后决定进入司法程序与否,都有中心与专业人士沿路伴受害人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