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邻居】虚假的公屋旧情怀 长毛:走了怀念 住时想走
一道墙的距离,立法会议员梁国雄(长毛)能体会,家只是他睡觉之所,和大部分香港人差不多,“没有邻居”才是常态。摄影:陈焯𪸩、梁鹏威
常常觉得长毛寂寞,他一辈子一个人穿哲古华拉,过去60年生命全放在社会运动,一个人住在启业邨公屋28年,他不是一个人住,他有书相伴,长毛一定会这样回答:“谁不寂寞呀阿哥!”
邻居死的死 走的走
一个立法会议员每月拿约9万元的薪水,和一群每月拿3千多元综援的公屋户成为邻居,我们想像他们肯定是矛盾的一对,至少邻居都会认为长毛不属于这里吧?于是我们找上长毛问问他和邻居的相处。
2010年有一则小小的新闻记录了一条生命的逝去:一位伯伯独自在家洗头,大概是蹲在椅子倒头栽进水桶洗头,一下子失重心,头栽在水桶里死去了。伯伯和长毛就住在同一层。
我没向长毛详细提及这位伯伯的事,因为他说起在这住的28年里,隔壁死的死,对面走的走,没有任何一张清晰的邻居脸孔,一整栋公屋反正就是一格一格装载着一条又一条流转的生命,屋才是实在的,人都是浮动的,几乎没有交集。
这并不怪他。以前他住在柴湾的公屋,没有人关门,来去都得经过隔壁几家人门口,喜欢便串串门子,现在的启业邨一排排关上门,人经过的只是一道道铁闸和房号。
“透明”的居民 有家未必有邻
起初约长毛做访问说做邻居的题目,他说家还没收拾好,领我们在启业邨四处走走看看。他穿了一件古巴球衣和短裤,左一句“社区”右一句“Community”地导赏幼稚园、没人气的球场、乘凉的老人,以及星期天不开放的社区中心。
他重复又重复的说,社区是留给在此处花时间的使用者,但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早上起床上班,晚上回来已经很黑,没有人,所有活动已经停止。像他,早上8、9时出门,晚上9、10时才回来,这个地方明显并不属于他,他除却立法会议员身分,就是一个“透明”的居民,但即使他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
很多人也一样,活跃时间都在居住地以外(大部分活跃于工作地点),家居只是睡觉休息之所。本来长毛想带我们继续逛领展接手后的超市,我们拒绝,他静静抽了根烟以后,有点火,“我觉得我的家没有价值,但我的社区有价值。”后来我才听明白他在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住了28年,但没有投入过这个地方,故算不上一个家居,而有邻居,必先有家居,“家居和邻居是两回事,家和邻是两个相反的概念,没有家居则没有邻居,有家居却不代表有邻居。”
他们这些没有花时间留在家的人,不属于此,留在此处之人,是没有办法走出去的人呀,却没有话语权。“出去揾食的人对这条村的归属感很低,对这条村有归属感的人,却没有办法改善这条邨,所谓社区中的Cancer,他们没有话语权。”这些没有话语权的Cancer,和长毛住在一起28年,却称不上一段邻居的关系。
公屋的关键词:滴水、噪音
长毛和楼上楼下也不是完全没有矛盾。几年来他遇过滴水烦恼,“我知道是浇花滴下来,水里有泥,对方不承认也没法子。”
“有一次我斜对面搬了些人来,晚晚两三点都在赌钱嘈嘈嘈,我拍门叫他们不要嘈,他们听完细声,几个钟后又大声,大声我便报警,冇计。”“住公屋的人十个有八个具这些经验,噪音、滴水,公屋的生活形态本来如此,就是被隔壁的生活习惯影响。”
感情从来是抽象的,生活本身才是具体的习惯。别人都在说怀旧、怀公屋旧情怀,长毛说那些感情都是虚假的,走了便怀念,住的时候只会想走。“有些人说我霸公屋是多余,有谁喜欢住在这里?公屋是穷人住的,没有私隐,没有安全感。”我问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他老实说,如果有天他不再是立法会议员,他未必能供楼,而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包括习惯遇到噪音滴水都“算数”,但那最多只是熟悉感,不是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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