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停战一世纪】白头洋汉中环卖红花 诉说被遗忘的香港魂
每逢11月11日,各地民众总会在停战纪念日挂上艳红的虞美人花(Red Poppy),悼念一战阵亡士兵。香港远离欧洲战场,今早(10日)却有谜样的风笛少年漫游中环。他们身旁有名身穿苏格兰长裤的外籍老人,拿著小红纸花向途人兜售。艳红小花与镇魂曲背后,是香港退伍军人间坚持多年的故事,也是被淡忘的华人参战史。
摄影:高仲明、曾雪雯
(此为“一战停战一世纪”系列之一)
白头准将街头卖花
“Buy poppy”,站在皇后像广场旁白发老人以英语大喊。向他买花的小孩,都不知眼前和蔼老人是夏伟邦准将(Christopher Hammerbeck),曾在波斯湾战争带领坦克军旅征战。1992年,夏伟邦离开战场后奉命来到香港,任前驻港英军副三军司令,自此便以香港为家,退伍后转投商界,从没离开香港。
手持虞美人花的夏伟邦,比土身土长香港人更熟悉华人一战史。身兼英国皇家退伍军人协会(香港及中国分会)会长的他说,昨晚在英国大使馆演讲时亦谈及一战与香港的关系,当时194,000名华人在法国与英兵并肩作战,“不少华人劳工经香港前往当地,亦有港人在一战中阵亡”。
浸大历史系助理教授邝智文曾在著作中指出,1916年印度陆军后勤工程队与皇家工兵曾在香港招募华工,并把他们送往米索不达米亚(今伊拉克)前线以击败鄂图曼帝国(今土耳其一带),负责工程及运输等后勤工作,战争期间共有384名香港华工在伊拉克阵亡。
夏伟邦:华兵在一战贡献良多
不过这批华兵对协约国的贡献,却大多被世人遗忘。“他们为一战贡献良多,在一战最后一场战役,中国工兵与英国人并肩作战,却是段不为人知的历史(unknown history)”,夏伟邦语带婉惜。当年,国民政府曾派遣不少华工参战,惟战后在和谈失利,无法从德国手上收回山东,华人在一战的牺牲便逐渐被遗忘,而香港华工更被淹没于历史之间。
义卖款项支援香港退伍军人生活
每年11月第二个星期六,英国皇家退伍军人协会(香港及中国分会)均会在港岛区的街头义卖虞美人花。今年义卖活动便有国际学校、英资公司、制服团队、红十字会等向应。75岁的夏伟邦指,筹得款项将用于照顾香港退伍军人,如医疗及牙科等生活开支。目前,香港置地以象征性一蚊租出空置舖位,供他们用作收发虞美人花。退役陆军上尉邱伟基负责义卖虞美人花项目8年,近日驻守临时收发中心。
虞美人花被指“政治不正确”
以虞美人花悼念一战阵亡军人是源自英诗《在法兰德斯战场》(In Flanders Fields)。当年军医麦克雷(John McCrae)目睹战友之死,把战场上绽放的鲜红虞美人花海写入诗。1921年,英国退伍军人组织提议义卖虞美人纸花筹款,帮助战中殉职、伤残或受战争影响的军人及其家人。邱伟基指,目前分会义卖的小红花,正是英国伤残退伍军人亲手制造,再越洋抵港。
不过虞美人花(学名:Papaver rhoeas),又名红罂粟花。由于译名与外型,跟生产作鸦片用的罂粟花(学名:Papaver somniferum)相似,不时惹来华人误会,被指会勾起鸦片战争及英国殖民主义的记忆。邱伟基指,为免误会,目前他们都统称Poppy为虞美人花。
义卖背后 曾遭途人指骂
邱伟基忆述,九七主权移交前,有驻港军人、华籍英兵、民间团体、学生,在港九新界各地售卖虞美人花纪念章。他指,当年服役时,亦曾在北角与同袍卖花。九七后,驻港皇家英军解散,转由英国皇家退伍军人协会(香港及中国分会)在民间发起纪念活动,在香港岛卖花,“好似卖旗咁”。他说近年卖花多了小朋友脸孔,有新来的国际学校小朋友,也有曾卖花年轻人带同下一代来买花。
然而,义卖小红花的背后,他们亦曾试过被中国游客及途人指骂。邱伟基坦言早年在街头义卖时被骂:“香港都回归啦,你哋仲系度做咩?”或许是因为风笛手穿上苏格兰传统服装,或许是无毒虞美人花又被误会成罂粟花,尽管他们只是说一段被遗忘的华人一战史,却被人误会成恋殖的一员。
到底怕不怕是最后一代纪念一战的人?邱伟基说得淡然:“回归都21年啦,正常㗎。一辈人都系21年。”他有心理准备记得历史的人越来越少,“历史就系咁㗎喇,我哋都预咗”。不过,只要他们健在,便会一直延续下去。在一战停战一百年,老兵们仍旧拿著小红花,在闹市角落诉说一段被遗忘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