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杀死人1】家中毒气多过旺角马路 居民因鼻窦炎丢铁饭碗

撰文: 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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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户外空气污染严重,躲在家中更安全?然而情况可能相反。01社区邀请油麻地居民量度家中二氧化氮(NO2)浓度五天。结果发现,其平均浓度达132.6微克/立方米,是每年浓度限值的3.3倍,比旺角路边监测站NO2的每年平均浓度80微克还要高。
换言之,家中吸的毒气比在路边吸的还要多。活在一个比马路更污糟的“安乐窝”,油麻地居民李国宇患上严重鼻窦炎,中医西医都看过了,吃药、抗生素、针灸……还是徒劳无功,最终迫使他放弃公务员铁饭碗。专家更指,污染会无声地推你入鬼门关。“住这里的人,有不少哮喘患者,鼻敏感就更普遍。难道我们住在骏发花园的,就不能享受应有的健康生活?”李国宇激动地问。

返工鼻水长流 日日如感冒

窗边种满植物,但仍无法改善家中空气质素。(梁雪怡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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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宇(Edward)居于油麻地骏发花园,20年前选择这个英文叫“Properous Garden”的地方,为的是良好的学校网络,便捷的交通,附近有戏院,后来又建了长者安居资源中心,他日“居家安老”,与家人同住就是他的理想生活。谁知住著住著,数年过后,他觉得闻什么都是臭的,怀疑家中是否藏著什么奇怪东西?

说起病情,他边说边摇头叹道:“鼻水长流,成日好似感冒咁,见唔到人。睇西医食抗敏药好辛苦,食完药朝早好似发梦咁,冇办法集中精神,影响我见居民同开会嘅工作。夜晚又瞓唔到,因为呼吸困难,仲有鼻水倒流,好痛苦。”Edward原是房屋署主任级职员,受严重空气污染影响,他患上鼻窦炎。他想也没想过空气污染会如此影响生活,甚至迫使他于年仅50岁退下火线。

鼻窦炎即鼻窦有炎症,患者会有脓涕与头痛等。在长年不愈的情况下甚至会出现鼻息肉,或者有霉菌生长。医生建议Edward做手术,将鼻窦打开,在不通风的房间打开一个窗,让里面的炎性物质可以流出来,再配合药物治疗。然而医生向Edward说明手术只是治标,无法确保手术后会否复发,最后医生的建议是--搬离污染严重的范围。

空气污染与健康有何关系?

病情多年无进展,Edward唯有日日针筒洗鼻。耳鼻喉专科医生黄德彰建议患者使用有过滤网的空气清新机,每星期清洗冷气机隔尘网、床单及窗帘等。(梁雪怡摄)

Edward无奈地说:“我退了休,失去主要经济来源,好难搬,楼价又贵,还有两个孙要凑,所以我都好担心他们的健康。其实我睇过楼,又放过盘,但都不太理想,找不到适合的地方。”他最终决定以洗鼻减轻病情。“每日用针筒洗洗几次,因为入面有脓,洗完就冇流得咁紧要。”

耳鼻喉专科医生黄德彰表示:“PM2.5与下呼吸道(如肺病)的发病比率有一定关系,已有好多研究证实它与肺癌的关系,统计学上已好established(确实)。至于与上呼吸道的关系,则近几年才有研究。但空气指数高,的确是较常出现鼻敏感及鼻窦炎。”以黄医生观察,近几年因鼻敏感及鼻窦炎求医的病人比以往多。

根据香港大学推出的达理指数(HEI),2017年因空气污染而提前死亡的人数增至1849人,即平均每日就有5人因而死亡。

已逝的香港大学教授贺达理 (Anthony J. Hedley)是达理指数创办人。其研究以金字塔说明,大部分人(金字塔底层)暴露在空气污染中,身体可能会出现炎症;下一个阶段就是“silent injury”(沉默的伤害),即内脏及身体机能受损;上一层就是精神健康受损,继而令发病率增加,增加公共医疗负担,金字塔顶层则为因污染而死亡。健康空气行动项目主任谢颖琳指:“很多人觉得健康与空气污染好像不著边际,但其实好贴身。”

噪音水平如日日瞓街

下微雨时,窗外出现麈雨。(受访者提供)

Edward的住处旁就是加士居道天桥,据运输及房屋局资料,现时每天东行方向行车量为4506架,西行方向为4212架。Edward指,日间天桥经常塞车;凌晨时份,往返中港的车辆噪音更严重影响睡眠。据路政署资料,骏发花园第一座噪音水平为74至77分贝。70分贝相等于一般的街道的声音,80分贝相等于交通频繁的十字路口。

噪音以外,还有汽车的汽油味,早晚上下班时段汽油味刺鼻得让人反胃。早阵子雨季,雨点洒落在他24楼的窗上,像墨水般灰灰黑黑的画在玻璃上,Edward气愤地说:“落雨会有雨尘,但落阵都好,空气干净点,但我总不能够只依赖雨水呀!”

深水埗二氧化氮长期超标 政府没后果

氮氧化物会刺激肺部,减低呼吸系统对病菌(如流行性感冒)的抵抗力。Edward的睡房种满植物,希望它们能为家带来多点新鲜空气。(梁雪怡摄)

政府于2014年首次收紧空气质素指标(AQO),然而,环保署年初公布的“香港空气质素2017”回顾显示,在二氧化氮(NO2)方面,深水埗的长期(全年)及短期(每一小时)的空气质素指标皆不达标。

NO2空气质素指标
每年浓度限值: 40 微克/立方米
每小时浓度限值:200 微克/立方米;容许超标次数:每年18次

家中空气差过旺角马路

2017年04月至2018年03月,年均NO2 (二氧化氮) 浓度的地区,最高为葵涌(58微克/立方米),深水埗(52微克/立方米)及荃湾(52微克/立方米)则同属第二高。

Edward居住在油麻地,其NO2 (二氧化氮) 浓度可参考荣获“亚军”的深水埗一般监测站。另外,01社区邀请Edward将量度NO2含量的仪器置于家中窗边五天,其住处为24楼,窗口面向加士居道天桥。结果发现,其平均浓度达132.6,是每年浓度限值的3.3倍,比旺角路边监测站NO2的每年平均浓度80微克还要高。

验“毒”测试结果:凌晨污染比白天严重

CAN项目主任谢颖琳解释:“政府所定的浓度限值为每年40微克,每小时浓度限值为200微克。虽然是次测试没有超过每小时浓度,但每小时浓度之所以订得比每年平均的高,是因为假设一个人不会长期处于一个污染严重的地方。所以今次测试应该套用年均浓度限值。”谢颖琳认为,Edward居于24楼高层,空气污染理应没低层般严重,却仍然超标逾三倍。五天数据中,她观察到较奇特的现象,“每逢凌晨两点到五点,竟然比白天九点到十二点高,前者浓度为100至120,后者为40至80。这有可能因为如Edward所说,凌晨中港货车跨境送货。骏发花园被西九龙长廊包围,高速公路的车的逗留时间虽然比较短,但流量高,中九龙干线通车后,对西九龙居民的影响相信会更严重。”
她补充,由于资源所限,是次测试数据无法与政府每年的相提并论。现时香港有16个空气监测站,包括13个一般监测站,及3个路边监测站,CAN一直认为数量不足,令区域性收集的数据不充足。

“我觉得(政府)做得唔啱,违反咗城市规划本质。”这位前公务员如是说。(梁雪怡摄)

世卫:700万人死于空气污染

世界卫生组织(WHO)于五月警告,全球超过九成人正呼吸这些污染空气,造成每年约700万人死于肺癌等呼吸系统疾病。根据世卫统计,有九成死于空气污染的人口,都来自亚洲及非洲。近20年来,香港路边二氧化氮 (NO2) 浓度一直超出世界卫生组织建议安全水平及现时香港标准的两倍。环看珠江三角洲,香港死于路边空气污染所致的肺癌及呼吸道疾病的人数是11个主要城市之冠,每年死于肺癌及呼吸道疾病的人数分别为361及773。按《空气污染管制条例》的规定,政府须在合理切实可行范围内尽快达致,并此后保持已达致的质素。

谢颖琳批评,《空气污染管制条例》不具约束力,即使长期没有达标亦没有后果。反观德国今年2月推出应付空气污染的方案,倡导大众运输免费,目标是使德国符合欧盟的空气污染规定,以免被欧盟告上法院,面临巨额罚款。英国伦敦市早已推出“Healthy Streets for London”行动纲领,透过提升街道步行性、 大幅扩展市区单车网络等,减低对车辆的依赖,以纾缓路边污染水平,减低市民罹患心血管、痴肥、糖尿等非传染性疾病的风险。​

前公务员:政府违反城市规划本质

2017年尾开始动工的中九龙干线用意是纾缓九龙中部现有东西行道路的交通挤塞,这是一条4.7公里长的双程三线干道,当中包括一条约3.9公里长的隧道以连接西九龙填海区与拟建启德发展计划。据运输及房屋局资料,中九龙干线通车后,加士居道天桥东行与西行的总行车量会由现时8718辆,减至7425辆;其噪音水平可望由74-77,降至64-74左右。按道理,Edward应该为此热烈地弹琴热烈地唱,但这位前公务员竟然唱反调说:“我一路都做房屋署公务员,责任系帮居民解决问题。城市规划系应该以人为本,空气质素要符合指标,我觉得(政府)做得唔啱,违反咗城市规划本质。”

此话何解?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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