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仔记.四】挨过遣返回港 露宿九龙公园4年:谁也不可靠!

撰文: 洪蔼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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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Jareen再回来香港,一切和她想的都不一样。“像变魔术一样,我的人生一下子转向另一个错误的方向。好像有人告诉Sam,我有其他男朋友,他们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Sam没有继续租住他们的小房间,回去他的家住,Jareen没有地方住,收拾行李来九龙公园睡,直到现在已经四年。
插画:W

睡在九龙公园四年

四年间,她以难民身份留港,她努力观看别人的口形、表情摸索英文,起初她是her、他是he,Jareen也不懂得,其实现在也常常弄错。我们谈话时,她总是男女不分,爸爸说成her,妈妈说成he,或有很多句话完全没有主语。但她能够用英文慢慢说完半生经历,其间观察我的表情,猜我哪里不明白,再用另一种方法重新表达,可见Jareen一直尝试让别人明白自己。

按法例规定她不能工作但能领到些少租金津贴,她老实交代钱很多时候不够用,病了看一转医生已经用完,睡九龙公园可以省点钱,但她若有工开交到租时,她有时会搬上楼,前阵子她在餐厅工作(其实是违法),同事看见她躲起来抽烟偷偷向老板告发,害她丢了工作。

Sam和她之间的误会,在这四年间早化解了,连Sam的老婆也开声叫Sam不如接她回家住吧,别让她一个人流连在街头,Sam也说过要为她再找房子帮她找工作,但是Jareen全部拒绝,她觉得没有一个人可靠,睡在九龙公园没有被盖但她长出很多很多刺,足够保护好自己。

有时在公园睡醒,她身边的电话就不见了,Jareen会大骂:“我还有很多钱在身,你怎么那么笨不来偷?”她在九龙公园的名声并不好,清洁姐姐和保安姨姨都说她是麻烦人、脾气出名差,动不动又报警,Jareen也承认她试过打破游泳池更衣室的冲凉器皿,更衣室的姐姐要她填表格赔偿,她动火气和姐姐吵架说她是文盲,自己名字也不会写怎么填表,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姐姐并不信任她,后来她学懂施软招,温柔地告诉姐姐“我没有家可以回”博同情,那么她每天到更衣室洗头冲凉时才不用和她继续交恶。

她消失了……

她是一个死去的人──有次严重撞破头留院,她吩咐朋友告诉身在印度的父母,她已经死了。直到父母在印度去世,她也没有出现,继续睡在九龙公园,生存着。大半年前,没有人再见过Jareen,她电话长期不通,公园姐姐、保安姨姨听说她找到屋租了。我才记起,她曾经说过正在找工作,找到以后有钱租屋会搬走。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尚末实现的约定:看一套关于未来的电影──“以前Sam会带我看电影,我爱看关于未来的电影,不是关于爱、不是关于打斗,爱和打斗在现实中是必经的,但是未来从来不知道,我们可以在电影中想像。”

美国国务院每年发放全球人口贩卖报告,评级各地政权对人口贩卖的关注度,去年香港被评为Tier2 watch list,再降一级便是谷底最严重的级别(今年中国被评为最严重)。今年的全球人口贩卖报告,依旧指香港过去一年没有努力过,因为关于人口贩卖的条例仍未立法,只能援引其他色情、入境、劳工条例等处理案件。这些条例判刑轻得多,例如去年政府起诉5宗强逼劳动的个案,3宗犯事者判刑只逾一年。报告列举一堆香港政府可以推动反人口贩卖的工作,简单如为人口贩卖受害者雇用翻译,让他们遇事时起码知道发生什么状况。(全球人口贩卖报告,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