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片】智障男控诉被院舍职员掌掴:手抓我又拳打我 患癌母痛哭

撰文: 龙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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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个仔俾人打我都保护唔到佢,我可以点?我好想死,连药都已经买好!”
独力照顾残障儿十多年的华母(化名),说已准备好要与儿子一同仰药,离开对他们拳打脚踢的世界。
她的27岁独子华仔(化名)肢体及智力残障,年初疑被残疾院舍职员掌掴殴打,母子二人投诉无门,“我哋喺香港根本连垃圾都不如。”
是的,他们是新移民,处于中港矛盾的浪尖,抢资源福利的标签,覆盖在他们的婚姻、家庭权利之上,即使竭力自强、挨出顽疾,亦撕不去。

“我喺度等,当有一日佢话唔想做人,又或者我个病已经挨唔住,我哋就一齐去死,去揾佢爸爸⋯⋯”华母边说边将华仔拥入怀内。54岁的华母,独力照顾行动不便、轻度弱智的华仔,已经12年。

华母与华仔二人,已相依为命12年。(梁鹏威摄)

遭劫匪斩伤致残障

“哪里有爸爸?”华仔问。他坐在轮椅上,身形较母亲大一倍,在华母眼中他却仍是小孩,事实上困于轮椅的灵魂,的确停留在10岁。那一年,华仔于内地的家中,被入屋抢劫的贼人以西瓜刀斩伤右边头颅,导致左边身残障,自此他失去自理能力,智商则停留于10岁。

在此之前,华仔有一个完满的家庭。生于内地小康之家的华母,80年代在内地名牌大学求学时,认识来自香港的同学华父,二人相识相恋,婚后诞下华仔。起初,当记者的华父不时中、港两地走,至华仔发生意外后数年,华母放弃与家人移民美国的机会,决定与儿子来港一家团聚互相扶持,可惜幸福的时光只有短暂数个月,华父竟因工作时发生意外逝世,留下在港举目无亲的孤寡母子。

为方便挣钱养家,华母在区议员及社工的协助下,辗转将华仔转至大围的政府津贴院舍“保良局郑翼之中心”居住,华母以为可放下心头大石,专心工作自食其力。

华仔年初疑被院舍职员掌掴,左边脸上出现明显血痕。(读者图片)

疑遭院舍职员打伤送院

不过今年年初,华母突然接到院舍电话,指华仔于洗澡时“揩花”了脸庞,需送院检查。华母急忙赶至,却发现华仔脸上的伤痕似乎并非“揩花”,反似被他人抓伤。华母问儿子意外经过,儿子却明言遭职员责打,华母愤然道:“虽然佢个脑有事,但一般对答佢都仲讲到。”

的确,华仔能清晰向记者覆述事件详细经过,更指面上抓痕,实为职员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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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冲凉后,我觉得冻要求著衫,但豪哥(职员、化名)唔理我,我用毛巾掟佢,点知佢用手推跌我架轮椅,我成个人跌落地下。当我想伸手执返条毛巾时,佢用脚踩住我只手,之后用手抓同打我块面,而且仲用拳头打我个头!”
华仔向记者忆述被打经过

华母随即报警,惟警方最终以证据不足为由结案。院方事后虽调走涉事职员,却指一切纯属意外,即使事件是于院方监管之下发生,仍坚拒道歉,华仔事后对宿舍甚为抗拒,更明言“死都唔返去,除非你杀咗我擡我入去”。但由于尚未成功申请转院,华仔亦只好回到院舍,院方亦顺势“了结”事件。华母不甘心事件不了了之,再向保良局总部投诉事件,惟数个月过去,仍无回音。华母哭诉:“好地地我个仔搞成咁,我点样唔痛心?呢啲苦俾我食就好,点解要我个仔受苦?”

华仔年初疑被院舍职员掌掴,右眼出现瘀痕及损伤。(读者图片)

保良局未见事主已结案
事隔半年,经区议员介入后,保良局本月初终愿派代表,与华母开会讨论。会后一直跟进事件的区议员黄伟贤引述会面指,院方只收取郑翼之中心职员撰写的报告后,便当作完成“调查”,从未与当事人会面,批评院方根本没有认真调查,只想尽快了结事件,“佢哋只系单方面睇返职员报告就算,连问都无问过当事人究竟当时发生咩事,咁点样可以确保件事既真相﹖”他又认为事件疑点重重:“院舍一直只系话意外,唔承认有打过人,但又竟然调走涉事员工,咁究竟即系点?简直系不合逻辑,草草了事!”

华母向记者展示当日华仔伤势的图片。(梁鹏威摄)

院方事后回复记者查询,指已就华仔事件完成调查,称当日纯属意外,拒绝承认责任,但为减轻华仔二人的心理压力,已安排涉事职员调职,更称事后曾多次联络华母,惜未能成功,才拖拉事件至本月初。不过华母称事后从来没有接过院方电话,而院友在院舍照顾下仍然受伤送院,显然是院舍失职。

不过,华仔被打,有怨无路诉,只是华母萌生死念的导火线。

华仔身形娇小,而且身患重病,所以每次协助华仔去洗手间,甚至替他洗澡时,都非常吃力。(梁鹏威摄)

带仔上班 无人请

华母在香港举目无亲,只得咬紧牙关独力照顾华仔。虽然在内地做过记者、老师等专业工作,但她的学历资格在港不被认可,只得从事洗碗、地盘等劳动工作赚钱养家,但儿子却令她无法放心:“试过一次独留华仔在家,我去上班,结果他突然抽筋,从轮椅跌落地,流到成地血,吓到隔离屋以为有人自杀。”

华母曾想带华仔一同上班,但雇主难以包容,华母除了依赖院舍照顾儿子,别无他法:“边个老板会钟意人带埋个咁嘅仔返工,无人愿意请我做野,无论我点勤力付出都好。”

抑郁、患癌 无力前行

独自走在苦路12个年头,长期照顾儿子的精神压力不胜负荷,华母终患上抑郁症。同时近年身患糖尿病的她体力开始透支,甚至不幸患上子宫癌,困境之中她无人可问,只得道听涂说,上大陆买中药续命:“有人话排期睇政府医起码要十年八年,心谂边有咁多年命,有咩事边个照顾我个仔?惟有见步行步。”

我哋喺香港根本连垃圾都不如,叫天不应叫地不闻,边个可以帮我?我有事可以同边个讲?
华母

近十年港人歧视新移民的情况有增无减,华母处处碰壁。“新香港人”的身份,更叫她不敢向任何人求助,她双眼通红说:“我哋喺香港根本连垃圾都不如,叫天不应叫地不闻,边个可以帮我?我有事可以同边个讲?”

位于沙田大围的“保良局郑翼之中心”,属已领牌的政府津贴残疾人士院舍, 专门照顾严重弱智人士。(梁鹏威摄)

关注残疾人士权利的立法会议员张超雄,坦言并非首次听到类似的话:“的确不少残疾人士的家长,都有轻生念头,曾有家长向我表示有‘与小朋友一齐死咗去’及‘反正都睇唔倒出路,留喺度都无意思’的睇法。”他明言,家长与残疾孩童相处犹如困兽斗,24小时长期受压,没有喘气空间,加上社区对残疾人士,甚至家长的支援一向不足,家长遇到问题无从求助。

他建议政府可添加日间短暂中心,让家长可于日间将残疾孩童暂托院舍职员照顾,至晚上才接回,借此增加休息时间,避免长期受压。

筲箕湾月初发生伦常惨案,一名八旬老翁疑不堪76岁的妻子受疾病折磨,杀死妻子。(资料图片)

今年6月,一独力照顾中风妻多年的老翁杀妻后自首;3月,一患癌男子疑不堪病患折磨与妻携手跳桥自杀;2月,患皮肤病的男子疑勒毙脑退化妻后堕楼亡⋯⋯病患者与家属压力爆煲踏上绝路,并非单一事件,一再揭示本港政府就弱势社群的照顾服务严重不足。病人的家属往往因压力爆煲,绝望地走上轻生之路,又有谁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