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漂之愁・一|社会政局风云诡谲 “红、黄、蓝”港漂的失语

撰文: 袁澍 麦凯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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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后,香港逐步开放内地人来港升学和就业的政策,与新移民不同,这群被称为“港漂”的人多数有较高学历,居港七年就可申请永久居留权。不少人中途离开,亦有人与香港一同经历了不同的社会运动。
在《港区国安法》和“完善选举制度”下的“新香港”,三位政治立场不同的“港漂”接受《香港01》专访,有人发现自己慢慢失去了与香港的连结;有人不断强调希望与港人沟通,并从讨论殖民地“屈辱史”开始;亦有人认为香港是内地民主试验的希望已经破灭,即使自我认同是“香港人”,也要思考移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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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漂之愁・一|社会政局风云诡谲 “红、黄、蓝”港漂的失语

港漂之愁・二|忧朋辈举报而噤声 成官方欲动员力量

港漂之愁・三|港府留不住人才 逾半外地生毕业一年后离开

卢科华直言香港只是“有份工的地方”,若其他地方有合适的工作,或会离港。他去年因为疫情在内地出差半年港,回港后索性住进酒店。(李泽彤摄)

会计师卢科华:广东话是不亲密的语言

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卢科华最符合“漂”的状态,九年来住过七个地方,去年因为疫情在内地出差半年后回港,索性搬进酒店居住。

他的粤语流利,记者希望以粤语做访问,他却坚持用普通话,因为酒店房间是他的“主场”,更因为广东话对他来说,“是和不亲密的人说的语言”,香港更只是“有份工的地方”,若其他地方有适合的工作,或会离开香港。

会计师卢科华有一张香港地图,香港对他来说,只是“有份工的地方”,广东话是对不亲切的人说的语言。(李泽彤摄)

“是的,我觉得会孤独。”记者未开口问,他就这样说,孤独感的来源,并非个人被针对,同事更会因为他并非本地人而主动帮忙,但他仍觉得香港人对内地群体没有那么友善,放工后喝酒聊天,触及中港话题,总会让他感到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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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冷感成政治正确

“如果预感到有些话题可能是政治地雷,大家就会主动避开,政治冷感成了政治正确,之后立场类似的便会‘围炉’。本来会一起喝酒的,就不再喝了。”

2019年是卢科华在港的第七年,他认为示威冲突最终变成一场无人能控制的政治风暴,公权力管治失效,难再感受到与这座城市的连结,他并没有如计划中那样申请成为永久居民。

卢科华说,对香港的失望源于《环球时报》付国豪在机场被打的事件。2019年8月13日,机场集会,付国豪被索带绑手及袭击。(资料图片 / 余俊亮摄)

他不喜欢“黄蓝政治”,认为应该对事不对人,直指721元朗白衣人无差别打人是“恐怖袭击”,“两个警察招摇而过”是不作为;而《环球时报》记者付国豪在机场被打,让操普通话的他感到切身的恐怖,更令他联想到文革。

内地电影《流浪地球》的海报是卢科华房间内唯一的装饰。(李泽彤摄)

去年8月——来港第八年的纪念日,卢科华登记了器官捐赠,“香港留不住我的魂,但希望可以留得住我一些价值。”

现时卢科华的酒店房间内,堆满了各种行李,唯一的装饰是内地电影《流浪地球》的海报,故事中地球即将灭亡,有人另寻家园,有人则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地球的家一起逃亡。他说:“这张海报比较符合我现在的状态。”

赵世浩2014年来港,对于本地年轻人走上街头,最终诉诸暴力,他常常感到疑惑。(卢翊铭摄)

“金城安”配音员赵世浩:与港人交流殖民屈辱史

2014年10月,一份七年的TVB国语配音员合约,将刚刚大学毕业的赵世浩从山东送来香港,开启了他的“港漂”生活。《爱.回家之开心速递》周嘉洛饰演的金城安、《战毒》黄宗泽饰演的韦俊轩,都是他声演的作品。

赵世浩是无线电视国语配音员,《爱.回家之开心速递》周嘉洛饰演的“金城安”(左),是他声演的作品。(无线电视画面)

从2014至2020年,香港政治风云诡谲,年轻人开始走上街头,赵世浩感到疑惑,他不能理解为何部份示威者举着外国国旗,亦难以接受“勇武派”投掷汽油弹。

于是他走上街头与年轻人“沟通、交流”,但他的方法是问对方1840年鸦片之战后英国殖民的“屈辱史”,当然,他没有得到理想的答案,“他们好像对中华民族的复兴没有什么概念,是对中国整个体制的误解。大家完全是两条平行线。”

赵世浩称曾与香港的年轻人沟通,但他的沟通是从“1840年后香港屈辱史”开始。他亦不能理解为何示威者会高举外国国旗。(资料图片 / 郑子峰摄)

香港人对内地印像差,赵世浩归咎于传媒报道。他承认内地的确曾发生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但他认为传媒报道负面新闻是“新闻霸凌”,“我们内地为什么这么差?但其实是吗?”

赵世浩觉得内地有不光彩的事情,但香港传媒的报道是新闻霸凌。(卢翊铭摄)

访问中,赵世浩常说要融入、互相理解,但来港多年交往的朋友都是“港漂”圈子,与本地年轻人沟通交流屡屡触礁,“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圈子,未必硬要融入他人的圈子里去。”

赵世浩自称渴望自由,他对自由的理解,是看美剧毋须坐监。(卢翊铭摄)

自由是可以看美剧 谁在台上照过自己日子

赵世浩不避讳地说,实施《港区国安法》后香港的自由在收紧,但认为这是“刮骨疗伤”,很快会触底反弹,“我渴望自由,但是不会很多。”他对“自由”的概念,是可以自由看美剧,毋须如朝鲜人那样坐监,“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找到相应的网络资源。”

他说拿到永久居留权后会投票,“但其实我不太渴望选举权、被选举权。谁在台上,我都过我自己的日子。”

贺佳得悉有“港漂”因支持社运遭内地国安拘捕,故以化名接受访问,拒绝露面。(罗君豪摄)

政治学毕业生贺佳:民主自由梦幻灭

来港修读政治学硕士的贺佳,已居港八年取得永久性居民身份证。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港漂”,“‘港漂’是不知何时离开,把这里当作过渡的地方,或者不认同自己是‘香港人’”。他觉得《港区国安法》和选举制度大变,令香港变质,失去自由的色彩,未来可能会离开这个家。

贺佳(化名)曾憧憬内地和香港都会迈向民主自由,但现在希望幻灭。(罗君豪摄)

贺佳接触不少同样由内地来港的人,有部份从未认同自己是“香港人”。何谓身份认同?“当这个地方的利益与你家乡的利益发生冲突时,你的选择是什么?你希望谁的利益占上风?”因此他理解一些不满水货客的行动,以及部份本土派的诉求。

贺佳指,《港区国安法》和“完善”选举制度,令香港变质。(资料图片 / 曾梓洋摄)

曾有内地来港读书的学生表达支持香港的反修例运动,回内地之后被国安拘捕和“电视认罪”,贺佳选择以化名接受访问,亦不在镜头前露面。记者追问他:“有人批评过你不爱国吗?”他答得干脆:“有部份人心底觉得我不爱国。”但他觉得身份认同并不是非黑即白,认定香港人的身份,并非否定自己是中国人。

贺佳说,曾天真地以为内地政治会逐渐开放,步向自由民主。(资料图片 / 罗君豪摄)

香港已陷入恶性循环

贺佳形容自己曾经很天真,以为北京对香港的政治取态会较放松,香港享有高度的自主权,终会走上自由之路,亦曾经以为,内地政治亦会逐步走向自由开放,甚至民主。

可是观察近年香港政局发展,贺佳渐渐觉得香港已经陷入恶性循环中,现时的氛围令人难受、悲观,看不到政治上有什么出路,无人知道是否已经到底。“红线变得很快,较内地更为模糊,香港官员也捉不到内地的灵活做法,令情况变得更差。是‘衰过大陆’。”

2021年6月23日,《苹果日报》员工在壹传媒大楼天台挥舞手提电话灯光。当晚午夜,苹果日报停刊。(Kenny Huang / Studio Incendo via 美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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