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展无情翻新 沙角邨冬菇亭三年后消失 建筑师:屋邨风物情难再
本港多个早期大型公共屋邨在七、八十年代相继落成,简陋设计、长走廊,都是旧屋邨的标记,而邨内外形独特的“冬菇亭”亦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过,前身是领汇的领展接管多个屋邨商业设施后,屋邨商场及停车场相继拆售,小商户在发展巨轮辗压下陆续消失,担任时代更替的“催化剂”,近年翻新辖下多个冬菇亭。有沙田沙角邨档主透露,领展已决定三年后终止租约大翻新,势必赶走一众扎根几十年的熟食档。香港建筑师学会副会长卫翠芷形容,冬菇亭是“屋企的延伸”,为居民提供价廉物美的食物,感叹翻新后的冬菇亭,掏尽“街坊食堂”的精神面貌,将风土人情戛然写下终章。摄影︰林振东、潘思颖
已停刊的《华侨日报》在1978年6月26日其中一角的报道,就描写了沙角邨面貌,“沙角邨的地盘是由填海而来,占地约26英亩……除住宅楼宇外,屋邨附属设备包括12个熟食档位。”当中的熟食档,就是冬菇亭,沙角邨则是继沥源邨、禾𪨶邨之后,沙田区内第3个建成的公共屋邨。租用了3个档位的东主刘先生,当年亦成为“开荒牛”进驻邨内的冬菇亭,并以“刘万利”命名。
当时30岁的刘生与太太已育有一女,没有年轻人的置业梦,反而跃跃欲试创业滋味,“趁年轻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抱尝试心态,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他们将8年积蓄押在冬菇亭上,店舖名字取自刘老太在大围积信街的粮油舖,“万利、万利,一本万利嘛!我猜她也是这样想,图个好意头。”
15年前房委推放弃计划
一晃眼便是36个寒暑,食店仍屹立在沙角邨中,刘先生笑说,只因食物质素好才不会倒下,“街坊赞得最多就是食物质素好。”他忆述,八十年代是冬菇亭的全盛时期,入夜后将黄沙蚬、东风螺等海鲜放在小贩车档摆卖,桌子可放满外面空地,后来生意渐入佳境,刘先生再在同一个冬菇亭内的另外两个档位做小炒、港式茶餐。
不过,港英政府在1987年宣布,为改善公共屋邨内的饮食卫生和服务质素,往后兴建的屋邨只会设新式熟食中心取代冬菇亭,后者遂变成屋邨文化的遗物。2001年起,房委会更推出自愿放弃计划,租户若放弃经营便可即时收到25万元津贴,等同鼓励慢性杀死冬菇亭;亦有位置偏远的屋邨,部分更因经营不善而改建成凉亭等其他用途。
领展接管大幅加租
刘先生指,在领展接手后租金亦以倍数的增幅计算,由房委会最早期月租6,000元,到后来与领展签的合约,每次加幅约三成,累积至今整体租金已升超过1.5倍,合共每月需付约15万的租金,连同日常开支每月开销已达70、80万。他表示,因冬菇亭的舖位可将桌椅放置在外,占据相对较多的空间,故薄利多销下仍可维持收入。
然而,领展近年推行的冬菇亭翻新计划,列明一亭只得一间店,更要求商户将大部分桌椅放回亭内。领展于2009年斥资300万在黄大仙冬菇亭完成首个活化工程,活化后的冬菇亭也是由旧有商户经营,不过“一亭四档”的模式就“无得留低”, 改为一亭一厨房继续营业。
距离沙角邨约20分钟车程的新田围邨,位于半山之上,邨内2个冬菇亭早已荒废十多年。“淘宝茶餐厅”的老板娘庄太,半年前决定以4万多元,承租其中一个冬菇亭,但领展表明不会负责翻新工程,于是她斥资200万元翻新,以前在街市做烧腊档的她深明屋邨偏远,甚少外来食客,只能做街坊生意,定价也不能太高,“初时生意不太理想,每月都蚀4、5万元。”
两个时代 两套管理
全港数十个冬菇亭陆续翻新,刘万利东主刘先生认为效果未必好,“如果做得太新、价钱卖得太贵,不如去正宗餐厅。”今年6月,沙角邨冬菇亭的一众商户收到领展通知,指明年2月该店合约到期后便不获续约,于是刘生代表熟食档向领展表达反对意见,经多番磋商后,领展代表终答应会再续多一次最多3年的合约,惟约满后就须收回店舖进行翻新。
刘先生批评领展无良:“社会责任?当然没有!很简单,假如当年沙士,领展会不会带头为商户减租冻租?”他说,2003年正值沙士,生意陷入低谷,当年至少亏蚀80多万元,但房署愿意回应小商户诉求,答应冻结租金一年以及略为减租,撑过最艰困日子。
街坊食堂如家的延伸
香港建筑师学会副会长卫翠芷认为,冬菇亭的设立,本来是为屋邨居民提供价廉物美的炒粉面饭,“一亭四档的设计,令租户可共用水电等基本设施,符合经济效益,一个亭已能提供多种菜式。”她说,“入亭”的成本不高、适合小本经营,吸引附近居民营运,“做老板的是街坊、食客又是街坊,感觉就像‘屋企’的延展。”
卫翠芷指,翻新后的冬菇亭已失去当年那种随意自由的街坊特色,“是否应该抓住它的特色重点去保存,即使硬件犹在,但当中的精神面貌又有没有保留呢?”
失去“地踎”独特文化
在社交网站设立《香港公共屋邨图片集》专页的版主梁玮鑫(William),小时住在与沙角邨只有两街之隔的愉城苑,坦言沙角邨冬菇亭予其感受殊深,“听到这个消息都颇愕然,早2、3年前翻新商场时,(领展)也没表示翻新冬菇亭,大家都以为它不会改变,怎料还是躲不过。”
“小学时就在外面的大草地等校车,每天都会经过冬菇亭粥档,便会去买松糕、油炸鬼做早餐。”当年William周末时会偕家人到隔壁的德记大牌档吃乳鸽,闲时又充当“外卖仔”,拿着铁壶买热腾腾的鸡粥作消夜。
William慨叹,若沙角邨冬菇亭翻新后,屹立沙田区快要40年的历史就要消失,“变成一间餐厅,已不是那种为港人熟悉的‘地踎’文化。”
数年间冬菇亭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图为屯门三圣邨的冬菇亭对比图。(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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