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蒲国度】女同志每月一聚 彼此心照的狂欢时光

撰文: 余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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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志酒吧一向比男同志酒吧难经营,香港尚未有具体数据,但有估计LGBT约占整体人口6%至10%。现时男同志酒吧有大约十多间,而女同性恋酒吧只剩下两、三间,一式一样是清吧,可唱K、玩飞镖或骰盅之类。
对于女同志,亲密地饮酒谈心才是正经事,如想跳舞狂欢,才去男同志主场或直吧的夜蒲派对尽兴。怪不得LGBT Tour导游Benita Chick告诉记者,女同志没有这类Supportive Community,一入基吧,男同志个个都认识,热情地打招呼,宛如一个大家庭。相对而言,女同志分散开像独立个体。
“要讲女同志文化,Lesbian Café比起酒吧或夜蒲更有代表性,她们喜欢谈心聊天,多于跳舞狂欢。”Benita说这句话时,我们身处于香港唯一一个女同志夜蒲派对,由同志团体Les Peches每月某周六举办。那里白天是餐厅,一到夜晚就移开台台凳凳,喷出白雾,蕴酿一整夜的气氛。当DJ一埋位打碟,音乐狂飙,这里摇身一变成为舞池--女同志的夜蒲国度。
摄影:陈焯𪸩

Les Peches每月举行一晚夜蒲派对,让一众女同志暗中聚一聚,谈谈情跳跳舞。

蜜桃们在钓鱼 香港唯一女同志Dancing Club

同志团体Les Peches搞手Abby Lee和Betty Grisoni,结婚17年,她们初次相遇也在酒吧,不过不是同志酒吧,因为当年新加坡几乎没有同志酒吧。她们是在一间直吧里一见钟情,当时眼神是狐疑的,你望我,我望你,因为不知道彼此的性取向,怕摸错,唯有按捺著好感,交换电话,待到下次见面才知道大家都喜欢女生。这种“怕摸错”是同志相识相恋前的小小障碍,唯有身处一个心照的社交空间,一切明明白白,才比较免除“啰啰孪”的心情,例如在Les Peches的夜蒲派对上。

同志团体Les Peches搞手Betty(左) 和Abby(右),她们也爱夜生活,爱与一大班朋友聚会聊天,二人心仪夜场音乐是Techno,但为了迎合年轻人口味,今晚的音乐以K-Pop为主。

Abby和Betty2001年初来香港,觉得这地方几乎没有地方让女同志聚首,有也只是清吧,她们不喜欢清吧环境,但太吵杂又太难认识新朋友。2005年她们仿傚效男同志放工后的联谊活动“ Fruits in Suits”,尝试租场搞聚会让女同志或女双性恋者参加,饮饮酒,跳跳舞谈谈情。11年间,由起初的二十多个围内朋友参加,到今日增至七千多名会员,七成香港人三成外国人,每月一次派对有约二百五十至四百人参加。

Les Peches也是取自Fruits,即水果;法文指蜜桃,叫人想像蜜桃切开的形状。Peches法文也有“Fishing”(钓鱼)和“Sin”(罪)的意思。

每个会员获派一枝珍宝珠,它的想像与意味,像夜蒲国度的某种密码。

“我们创造一个安全、快乐的空间让会员聚头,如果在别处识了新朋友,不用怕尴尬或害羞,约对方来派对见面,不合心意,为免尴尬也有朋友帮忙甩难。”Abby说,有女同志酒吧从来谢绝男士光顾,Les Peches的派对允许会员带她们的Gay Friends,场内你见到男士满场飞,一离开自己的战场,他们终于松懈和放松,毋须“又型又靓仔”摆出战斗格。当然,这儿仍是女生主场。

Abby连续第三次选择这间位于中上环某地库的餐厅,会员都好喜欢,她们喜欢聊天,也需要时间慢慢混熟。它有异于一般夜店,有足够的台凳和私密空间,场地画分四处,有让你发呆放空的吸烟区,音乐轰呜的舞池及吧台,后方另一处安静区域,以避开人流。在气氛未炒热之前,这个Dancing Club竟像聊天俱乐部,大家围成一台台,摸摸酒杯底,聊个不停。

这里的夜蒲,言语沟通比起身体语言的沟通更多,舞池以外的吸烟区及餐厅后方的沙发区,划出了一块交心之地。

鼓噪与怀疑 印证出柜压力

记者与摄影师在场内走动,像不速之客--不少会员尚未出柜,她们对于举起镜头拍照的人很有戒心,甚至鼓噪。我们似乎破坏著一场私密的狂欢,即使这场狂欢比起其他夜蒲场都内敛静态。26岁的KK告诉记者,她平日喜欢作男性打扮(她自称TB,即Tomboy),返工著西装,“我有样睇,大家知我咩料,无咁大压力。但女性化的同志,如TBG(外表女性化,喜欢TB的女同志)或Pure(即外表女性化,及喜欢女性化的女同志)佢哋无样睇,无人知道佢哋想点,不敢出柜,压力大好多。”KK说。出柜与否、假面生活与否,总与自己所持的社会资源或社会地位有点关系,KK也觉得自己属于中产,同志身份没有对她带来太多出柜的负担--有钱,歧视也少一点。Benita也说过,来Les Peches派对,多是社会阶级中上的女同志,愿意花几百元入场,算是高消费,而且这里是英语为主的社交场合。但即使我们身处在这里,对镜头或记者的鼓噪和怀疑,都印证著更多人的出柜之难;香港社会尚有一大步需要跨越。

KK微醉,我们在远离舞池的另一边做访问,很快地变成心事分享,她说的也与阶级有关。她做测量师,22岁就出来蒲,她说自己近几年专注工作,少了出来蒲。26岁的她会形容22岁是“细个果阵”,代表她几年间急速成长,因见识到社会现实的一面。在香港,同志伴侣没有任何婚姻下的法律保障或权益,即使在外国结了婚,如在法国结婚的Betty和Abby,她们在香港同样没有任何保障,包括免税额、遗产及保险受益等问题。

(编按:相中人非受访者。)
(编按:相中人非受访者。)

“女同志的经济需求比较大,中高层背景的女同志,预计伴侣每月十多万收入。在香港,对同志伴侣保障好少,例如原来我去世后,我的伴侣没有保险赔偿。我要设法赚多点钱,增加经济保障。”她的心事与收入、事业有关,也与将来有关。

KK平时照去直吧夜蒲,照沟女,她觉得TB毋须分直场或Lesbian场,香港女生开放,没有所谓,适合就受沟,不适合就算。“香港女生好现实,性取向没有所谓,她们看你的职业,看你的收入。在香港,十万一个月是否满足香港女生?她们要你有社会地位,要你有钱有楼。”KK做测量师,近几年觉得“专业”不值钱,所以她调职至投资销售部门,和有钱佬打交道,从前反叛自我的她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这边厢谈心,另一边厢其他人玩得快乐开怀。

女同志蒲友:我们也蒲基吧或直吧

记者问Abby,这类派对一个月才一次会否太少,外面世界的夜蒲几乎晚晚进行,但Abby说,一个月一次原来算多,从前试过一个月搞两次,人数太少而作罢。虽说接触同志圈子除了靠交友Apps或网上论坛,酒吧也是其中重要的场所,但三十多岁的Jessica说:“女同志关系较为稳定,一旦有伴侣就不再出来玩,宁愿家里玩煮饭仔。”Benita补充一句,不是个个女同志都爱夜蒲爱饮酒。

至于爱蒲爱玩的女同志,另一个选择是到基吧或直吧玩,例如中性打扮的KK及小敏,在直场没有太大障碍,可自如地认识新朋友或沟女。四十多岁的Betty喜欢蒲基吧,如中上环区的Zoo或Wink,她蒲了许多年,说从前社会未开放,不是太多人出柜,所以她少去女同志吧。“我觉得基佬比较友善,基吧好玩得多。我在女同志吧的经验不太好,她们会由头望你落到脚趾,审视你是什么人,很有敌意。有次我和靓女落场,她们目光好不友善,女同志爱呷醋。”Betty见著这几年同志吧经营困难,较近住宅区的酒吧租金便宜一点,但常被民居投诉,引来警察查牌。

二十多岁的Sally在舞池“发完癫”,又摊坐在沙发安静起来,这儿的蒲,就是可让大家任意一动或一静。她对记者说了有意思的一句:“为什么明明社会好像开放了,但这类地方就越来越少,也没有从前好玩。”有点像,连忘我尽情发癫、快乐至上的地方也少了,可能代表人更往压抑、静默里去。

凌晨四点钟,派对结束,人潮散去后,Abby和友人享受一下音乐和清空了的舞池,然后她们去附近同志酒吧,再开始尽情投入另一个夜蒲国度。夜,尚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