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武汉.康复者|插管病人没一个活下来 我是奇迹般的第一个
我是武汉人马铭骏,今年43岁。一开始是我父亲感染,去年1月中他说头疼,起初以为是家族遗传的柏金逊症,带他到神经内科,没怎么在意。哪知后来愈来愈严重,1月23日,父亲突然在家晕倒,一量体温:发烧,我自己也发烧,就赶紧去医院。
那时医院的发热门诊人山人海,我们晚上八九点钟到达,一直等到12点多才看上。医生为父亲拍CT(电脑扫描)、开药,说病情很严重,但是,他们不能收,让我们去定点医院看看。我们大概凌晨3点赶到武昌医院,刚好空出一个床位,就把我父亲收进去。
我父亲74岁,身子还可以,接受治疗比较早,恢复得比较好。反而是我,一直到十天以后才住院。那时医院仍沿用有否武汉华南海鲜批发市场接触史来分诊,根本方向就是错,肯定不光是市场的问题,整个武汉可能已经传遍了。我除了发烧,还咳嗽,知道自己肯定是这个病,可能尚算年轻,加上症状没那么严重,医院根本不收。我只能回家,让老婆孩子到娘家暂住,我一个人在家服药,自我隔离。
一家三口感染,扛了十天才入院
那几天,我天天给各家医院打电话,找床位,但他们说有规定,一定要核酸检测显示阳性,也就是确诊了,医院才会收治。过了两天,社区把我和其他几个症状类似的病人集中送到一家隔离点,说在那里等待做核酸检测。当时武汉市的医疗系统已经崩溃,没有那么多床位收治病人,开辟很多隔离点,收容有症状的病人,但隔离点就只是管饭、管睡觉的地方,没有任何医疗条件和设施,很多人病情加重。我在隔离点等了快十天,直到2月2日才在一家医院做了核酸检测。起初还不告知检测结果,就那么拖着,我老婆和母亲过去下跪求人,他们才告知结果是阳性,第二天我被转送到医院。当时有很多武汉人排队等核酸、等床位,等不到的人最后就死在家里。
我家有三个人感染,最早是我父亲,他平日喜欢出去逛,不知在哪里感染上。我们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我老婆和我妈身体也有点不舒服,拉肚子,后来一查,我老婆也有抗体,也感染过,但属于轻微型。刚开始,我感觉就跟正常的感冒发烧一样,还开车送父亲去医院,也吃退烧药,后来才感觉愈来愈严重。我耽搁得太久,整整扛了十天。2月6日,我住进了湖北省人民医院东院。两三天后,我突然呼吸就不行,血氧饱和度下降到80以下。2月8日,我做了插管,陷入了一个多月的昏迷之中。
辗转住进ICU,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我相当于是第一批感染的人。在住院期间我发了很多奇怪的梦,醒来都以为是真的。另一个病友说他也做了很多奇怪的梦。那个时候家属们不能探视,能扛下来完全靠自己一个人的意志。
新冠疫情早期,武汉死了很多人,因为第一代病毒实在太厉害。我估计当时进了ICU的病人,最终可能只有20%的存活率。医生曾在电话里跟我老婆说,插管的病人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我是重症监护室里第一个活下来的,所以把我当奇迹。可是,活下来了只是第一步,回到社区之后受到的歧视,却是住院时绝对想像不到的。
(节录)
上文节录自第248期《香港01》周报(2021年1月11日)《康复者自述 我没想过会死,能活下来却是九死一生》系列。如欲阅读全文请按此试阅周报电子刊,浏览更多深度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