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2019: 特朗普的内政争战年
正值西历除夕的美国联邦政府依然困在局部停摆之中。政府停摆至今已达十日,总统特朗普与民主党人仍未能就“美墨边境围墙拨款”达成和解,国会两院上周四(12月27日)圣诞假期后开会数分钟更宣布休会。“开支法案”迟迟未获通过,近80万联邦政府雇员被迫无限期休假或停薪工作。2019年,美国势将在政治僵局中展开。
特朗普要求50亿美元预算作为兴建围墙经费,坚持会与民主党人无止境僵持下去;在1月3日将正式重夺众议院的民主党,也趾高气扬,原本愿意拨16亿美元可用作建墙的边境安全预算,如今则要求特朗普直接放弃建墙计划。停摆之中的两党对立,预示着在国会分治下,美国内政争战将愈演愈烈。
“通俄门”丑事 穷追不舍
民主党操控众议院,除了阻碍特朗普法案通过外,还借“通俄门”加紧进逼,有传闻指民主党计划以众议院六大委员会主导对特朗普的调查。同时,“通俄门”特别检察官米勒(Robert Mueller)持续了一年半的调查,或会在2019年公布结果。
虽然司法部一贯反对起诉在任总统,但众议院却能据此提出弹劾案。即使弹劾案不会获得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通过,一旦提出却将动辄耗时十数月乃至数年,成为危及特朗普连任大计的政治炸弹。
特朗普的应战之策似乎是要阻止米勒公布其调查结果,以夺走众议院的弹劾弹药。根据特别检察的法律,米勒完成调查后只须将结果向监督调查的副司法部长罗森斯坦(Rod Rosenstein)报告,调查结果是否要向国会或公众通报,全在此监督人的一念之间。
于是,特朗普在今年11月中期选举翌日马上手起刀落,要求为避嫌而不参与通俄调查的司法部长塞申斯(Jeff Sessions)请辞,由曾指摘调查为猎巫的司法部幕僚长惠特克(Matthew G. Whitaker)署任,更提名曾主动去信批评调查的前司法部长巴尔(William Barr)为下任司法部长,其中动机是想以新任司法部长监督通俄调查,从而能影响调查结果的公布。不过,巴尔在来年的参议院任命听证会上,势将被迫为通俄调查的种种面向表明立场,可见特朗普阻延调查之路仍是危机四伏。
除了“通俄门”外,特朗普来年更可能受困于一堆官司。其前私人律师科恩(Michael Cohen)继负罪供出“艳星门掩口费”非法选举经费案之后,又承认在2016年的共和党总统初选期间,特朗普依然未有放弃兴建莫斯科特朗普大楼的计划,与特朗普一贯说法不同,随时会使特朗普身陷作假证指控之危。同时,前国家安全顾问弗林(Michael Flynn)为避判监,正进一步与米勒合作,或会引出其他案件。
此外,特朗普企业在其总统任内收受国外利润及他过去的避税嫌疑,也有可能牵起新的司法程序。在12月中,特朗普旗下的“特朗普慈善基金”(Trump Foundation)便在纽约州检察总长的诉讼中,因涉嫌违反非牟利团体法例而被迫解散。同类丑事,来年可能陆续浮出水面。
经济下行 民情不稳
作为特朗普最大政绩的经济表现,如今也渐走下坡。美国股市病态尽露,在息口上升预期及全球经济疲弱之下,已难以回复本年特朗普减税后的炽热状况。
另外,根据《华尔街日报》在12月初的调查,特朗普上任以来首次有更多受访美国人认为来年经济会变差,而非变好;同时,美国联储局于12月调低了对来年美国经济增长的预期;美国国债也出现债息倒挂,即较长年期债息低于较短年期债息,显示市场对美国来年经济表现信心甚弱。
此外,中美贸易战的经济恶果亦将逐渐浮现,可见特朗普赖之以四面开弓的经济根基将面临重大震荡。
减税“特效药”已无以为继,特朗普只能“出口术”救亡,大肆批评联储局加息政策之余,亦由财政部安抚人心。财政部长努钦(Steven Mnuchin)上周高调公布美国六大银行保证有足够流动性的消息,又在上周一(12月24日)召开俗称“大跌防卫队”(Plunge Protection Team)的“总统金融市场工作小组”会议,意图稳定市场信心,却弄巧成拙酿成恐慌,引发历来最惨淡的圣诞前夕大跌市。
虽然白宫官员连番否认,但特朗普考虑分别踢走联储局主席鲍威尔(Jerome Powell)及努钦的传言继续被炒得火热。财政部隶属行政部门,换人或许只会惹来短暂市场波动。联储局却是完全另一回事,强行替换鲍威尔,除了会引起法律挑战外──特朗普只能在“有理由”的情况下,以解除联储局理事地位的方式,去解除联储局主席职务,但有法律学者指出“政策分歧”并不构成理由──更会严重打击外界对美国银行体系的信心。
然而,如果联储局继续按新订计划在来年加息两次,特朗普将不能以经济表现为根基,无后顾之忧的硬推其他内外政策。因此,如何妥善处理与联储局的关系之余,又能挽回美国经济的升势,将是特朗普来年重新稳固其施政基础的重大挑战。
白宫与军方 关系紧绷待梳理
在国会、司法及经济下行的挑战中,特朗普与军方的关系也渐趋紧张。12月20日,国防部长马蒂斯(James Mattis)因特朗普突然决定要从叙利亚撤军,与之翻脸辞职。他在辞职信中更间接批评特朗普破坏作为美国实力基础的盟友关系,请特朗普另觅高明。特朗普其后在社交媒体上回击,嘲笑在军队备受崇敬的马蒂斯是曾被前总统奥巴马解雇的败兵余勇。
事实上,特朗普与马蒂斯,甚至与整个军方传统势力素有不和。他在参选之时就曾指自己对中东局势比一众将领更有认识;此外,特朗普取消美韩军演、禁止变性人参军等决定,都似乎未知会国防部就先行发布,极不尊重军方。特朗普新设的“太空部队”(Space Force),也与马蒂斯精简国防部架构的一贯政策互相违背。
中期选举前,特朗普强行派军队驻守边境,营造“难民入侵”恐慌的选举政治操作,更惹来马蒂斯公开澄清有关军人其实并无佩枪,变相破坏特朗普的盘算。军方传统派系对中东驻兵的坚持,与特朗普“美国优先”理念也有所违背。种种理念冲突,再加上特朗普的任意妄为,最终逼得马蒂斯不得不公开翻脸,有违军方避免惹起政治风波的传统。
同时,深得特朗普重用、在2017年4月接替军方出身的麦克马斯特(H.R. McMaster)担任白宫国家安全顾问的博尔顿(John Bolton),也传与军方有重大不和。虽然他与马蒂斯及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几乎每周都会共进早餐讨论国家安全议题,不过,早在10月底就有传闻指出博尔顿在国防部人员任命问题上与马蒂斯素有相左,正密谋踢走马蒂斯,而特朗普也正正是在10月公开批评马蒂斯是个“民主党人”。如今传言似乎应验。
连同曾与博尔顿在白宫对骂、同是军方出身的白宫幕僚长凯利(John Kelly)之离任,如今特朗普身边已无纯军方背景的国安要员,连取代马蒂斯的署任国防部长沙纳汉(Patrick Shanahan),也只是军工业界出身,毫无军事经验,更与国防部原有势力传出不和。由此可见,白宫与军方的关系亟待梳理。
虽然特朗普在12月26日突访驻伊拉克美军,与前线军士营造融洽气氛,试图表明“我与马蒂斯虽有矛盾,但依旧是心系将士的全军统帅”的形象。不过此举只能算是第一步,未来要如何在博尔顿此等右翼非军方人物与军方传统势力之间寻得平衡,也是来年一大挑战。
2018年特朗普内阁人事变动极大,先有国务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之去,及后接连有退伍军人事务部长舒尔金(David Shulkin)、环保局局长普鲁伊特(Scott Pruitt)和驻联合国大使黑利(Nikki Haley)离任,中期选举之后还有司法部长塞申斯、白宫幕僚长凯利、内政部长津克(Ryan Zinke),以及国防部长马蒂斯请辞。其中,只有黑利能算是平安退场,其余若非与特朗普闹翻,就是因各种丑闻下台。
虽然特朗普本就有心在中期选举后调整人事布局,但在多个内阁长期继任人选悬空未决之时,他能否继续推展其政策,还是未知之数。
2020年的大选年其实距今不远,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特朗普会尽力赶在大选年来临之前,试图解决所有国内问题,以为连任总统铺路。由此可见,如果说2018年是特朗普大搞外务的一年,2019年将可算是他的“内政争战年”。
上文节录自第144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2月31日)《美国2019: 特朗普的内政争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