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能源角色转变如何影响国际原油市场?
近期以来,在中东以色列与哈马斯冲突爆发之后,国际原油价格波动明显,先升后降,表现出强烈的不稳定性。进入11月份,国际油价出现了大幅度的下跌。在10月30日至11月4日一周,WTI原油下跌2.4%,结算价报每桶80.51美元,全周累计下跌5.9%;布伦特原油下跌2.3%,结算价报每桶84.89美元。其实,作为全球经济的重要基础性能源,国际原油供需近年来进入一个不稳定的状态,油价变化更为复杂,不确定性更多。
在2020年疫情期间,甚至出现了负油价的极端情况,而随着国际经济从疫情中恢复,油价的波动仍然剧烈,自2020年4月WTI原油价格跌破20美元/每桶之后,到2022年5月则超过了120美元/每桶。而自此一年时间,WTI油价又跌至67美元/每桶的年内低点。2023年5月油价再次向上,在10月初曾接近100美元/每桶,近期又回到80美元/每桶左右。
国际油价的这种波动,在安邦智库(ANBOUND)的研究人员看来,可以说已经不是经济周期的供需变化的结果,也不完全是供求双方的博弈,而是更加掺杂了众多不确定因素,影响到需求和供应,从而使得国际油价变得更加难以琢磨。
回顾来看,疫情因素导致的全球经济放缓,使得原油需求发生了巨大变化。不过,在此之后的美欧等主要央行推动超级宽松政策,使得美元币值“注水”,带来美元计价的原油价格和资本市场一样出现泡沫膨胀,也推高了全球通胀。考虑到地缘冲突加剧带来的一系列变化,如俄乌冲突的长期化,以及近期爆发的中东地缘风险,则加大了国际油价的波动性。另外,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背景之下,需求端从传统能源转向绿色能源的全球能源转型,也加大了原油作为传统基础性能源格局的波动。与2018年之前相比,整个国际经济、政治形势的纷繁变化可以说是现在国际油价剧烈波动,进而导致全球经济不稳的主要干扰因素。
从原油供求关系的地缘格局来看,其实影响全球石油供需的主要还是中美两国角色的变化。一方面中国经过几十年的快速发展,目前已经成为最大的原油进口国。而此前作为主要石油进口方的美国,则在页岩油技术发展的背景下,已经成为全球主要的石油出口国。这种供需两方面的变化,是长期以来,国际能源格局最大的变化。
这种长期变化,在中美之间战略竞争日益显著,全球经济走向逆全球化转折的情况下,使得全球原油市场正在重构。中国方面显然加强了与中东及俄罗斯等OPEC+国家的能源合作,以确保自身在能源领域的“国家安全”。而美国方面,更多以石油供应方的角色,重新搭建与传统的欧洲市场的关系。这种变化也是各种地缘风险“黑天鹅”层出不穷的因素。可以说,它间接导致了因俄乌冲突而引发的欧洲能源危机,也对当前的哈以冲突具有影响。
在美国越来越成为OPEC+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必然需要与俄罗斯进行竞争争夺市场;欧洲方面在得到美国能源供应保障之下,也有和俄罗斯“决裂”的底气。而以阿拉伯国家为主的OPEC国家必然寻求稳定的客户,从而使得美国的中东政策面临更多的抵触,也加剧了中东地区的地缘波动。实际上,与俄乌冲突导致的欧洲能源供需失衡相比,目前的哈以冲突,仍难以给国际石油市场带来根本性冲击。因为冲突双方并非石油生产国和主要需求国,目前来看,其难以支撑油价。但中东地区能源供应格局在美国逐渐退出的情况下,已经在发生变化,对原油价格主导权的争夺正日益激烈。
另一个影响油价的长期变量,是全球经济体向绿色能源转型的过程。尽管长期来看,为应对气候变化而推动的绿色能源转型的进程不断加快,应使得石油需求减弱,从而降低油价,但在转型过程之中仍然面临更多不可预见的情况。一方面,转型过程中,需求的减少并非线性的,而且不可预测。另一方面,在供应端可能带来传统能源投资的减少,从而影响到供应。这种“转型风险”可以说不仅困扰着需求方,也困扰供应方。这或许是目前OPEC+更为团结,协调供应方立场的动因,也是美国、欧洲等传统原油需求方,谋求改变而“抱团”的动机之一。
在这其中,中国方面由于在新能源领域占据优势,可以说取得了相对较为主动的地位。一方面,在绿色能源转型走在前列的欧洲方面对中国新能源制造产品有较大的需求;另一方面,中东国家也在谋取能源供应方式的改变,希望借助传统能源来推动新能源产业的发展,从而为新的能源转型进行布局。这也是为何OPEC坚持减产的原因之一,通过维持油价为新能源产业投资注入资金,同时通过和中国建立长期稳定的供应关系,换取新能源成熟技术的落地。因此,在新能源转型之中,中国在能源领域的角色也将发生变化,由传统能源的原油需求方,转向新能源设备和产能的供应者。这种气候变化政策推动下的角色转变,既影响着中东方面,也对欧洲和美国带来长期的冲击。
当然,影响国际油价还有国际货币作为资产定价基础出现变化的因素。原油不仅仅是实体经济的原材料和基础,目前早已成为金融投资的标的。因此,作为全球资产定价基础的美元因美联储货币政策的变化而变化,自然带来包括原油在内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的起伏波动。这些不仅影响到除美国之外的主要需求方,也不利于供应方建立稳定的预期。正因如此,我们看到石油人民币开始被接受,俄罗斯在金融制裁之下不得不选择人民币进行交易,而中东各国接受人民币一方面是中国作为最大需求方的因素,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中国的对外贸易潜力和资本市场潜力。与此同时,印度卢比和中东国家货币也在加入到相关的石油地缘货币竞争中,给国际原油价格带来更多的变量,也使得美元计价的价格因素波动更多。
最终分析结论:
近年来,疫情因素、货币因素,应对气候变化的能源转型,以及各种突发地缘冲突等因素,带来国际原油价格波动加剧。在各种不确定因素增多的情况下,中美两国能源供需角色的转变其实构成各种变化的主要驱动因素。对这种供需矛盾和地缘竞争格局变化进行分析和预判,其实对于建立原油价格的准确预期具有帮助。
本文原载于2023年11月6日的安邦智库“每日金融”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