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击杀真主党领袖纳斯鲁拉 内塔尼亚胡赢了战役、输掉战争

撰文: 叶德豪
出版:更新:

以色列时间接近9月28日中午,以色列国防军(IDF)宣布他们在不足一日前对黎巴嫩首都贝鲁特(Beirut)南部什叶派聚居地所发动的大型轰炸中,杀死了在任32年的真主党领袖纳斯鲁拉(Hassan Nasrallah)。真主党未有确认相关说法,但本文出街之时,已有真主党内部人士向媒体表示27日傍晚之后就未能联络上纳斯鲁拉。(更新:本文出街后,真主党确认纳斯鲁拉死亡。)

这次轰炸是去年10月8日以色列同真主党持续交火以来规模最大的,几座住宅大楼都变成了瓦砾。以军的目标打正旗号就是纳斯鲁拉。以色列情报当局当时收到消息,指纳斯鲁拉将会在大楼之下的地底设施举行高层会议。《纽约时报》的以方消息称,这个决定不只是基于情报,还有政治和战略性的因素。

轰炸的时间点,刚好发生在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在一半空席的纽约联合国大会上发表完极其强硬的演说之后。其中,他不仅没有提到加沙或黎巴嫩的潜在停火,还攻击多国代表要求以色列停止战争的联合国是“反犹沼泽”,强调以色列对于任何攻击将会以眼还眼,声言“我们正在赢”。

很明显,这次轰炸是内塔尼亚胡以行动证明以色列“正在赢”的部署。

多次延迟访美行程的内塔尼亚胡9月27日终于来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表演说。演说过后,他就赶回以色列。(Reuters)

除了纳斯鲁拉之外,以军声称多位真主党高层都被杀。连日袭击之后,以军如今亦声言真主党的大多数高层已经死亡。

据报已被移送到安全地方的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Ali Khamanei)28日也公开呼吁穆斯林起来对抗以色列。

以色列的精心部署

在上周黎巴嫩全国传呼机、对讲机爆炸之后,以色列已大增对黎巴嫩的空袭,目标不限于黎巴嫩南部,还针对身在贝鲁特的真主党领导层,以至远至黎巴嫩东北的贝卡谷地(Beqaa Valley,真主党支持者聚居)。整个黎巴嫩有数十万人被迫逃离家园。各种平民目标被击中的事件,几乎同加沙走廊同出一辙。

以军9月28日空袭黎巴嫩贝鲁特南部市郊。(Reuters)

以色列的官方立场是其升级军事行动只是为了施压真主党停止10月8日以来对以色列北部的持续火箭攻击,让大约6万名被迫离开家园的以色列北部民众可以安全回家,同时要求真主党落实2006年为解决对上一次以黎战争的联合国安理会1701号决议--当中包括真主党退出利塔尼河(Litani River)以南的黎南地区、解除武装等条款。

以色列的战术也非常清楚。首先是以数千部传呼机、对讲机爆炸的供应链攻击破坏真主党的通讯系统,并让其大量战士受伤不能作战。其次则是以空袭大量破坏真主党原本可能高达20万枚的火箭、飞弹、导弹等武器,并密集清除真主党的领导层。如果真主党还不就范,以色列也正在准备地面入侵黎巴嫩。

真主党的回应,没有屈服,却只有非常有限度的升级,当中包括将火箭打击目标扩展至以色列北部边境以外,又首次向以色列的经济中心特拉维夫发射了一枚弹道导弹(最后被以色列防空系统拦截下来)。很明显,对于以色列的军事升级,纳斯鲁拉也不想贸然升级反击,因而没有全部武力去攻击以色列,其弹道导弹只发射一枚的事实就可见纳斯鲁拉只想“象征性”升级,而支持真主党的伊朗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花费掉这只棋子。

以色列国防军(IDF)在X上声称纳斯鲁拉已死:

伊朗的克制

以色列的升级,与纽约联合国大会的时间高度重垒。上任不久的伊朗温和改革派总统佩泽希齐扬(Masoud Pezeshkian)似乎已得到了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允许,在会上重新举起与西方重启核谈判的意愿,因此希望真主党保持克制。有报道称真主党曾要求伊朗武力介入,遭到伊方拒绝;伊朗外长阿拉格奇(Abbas Araghchi)更非常巧妙地呼吁外界不要低估真主党对抗任何挑衅的能力,称其“自身的能力”就足以移平以色列政权的基地和殖民地--言下之意,就是伊朗不会帮忙。

在此,大家不要忘记,对于哈马斯领袖哈尼亚(Ismail Haniyeh)7月31日在德黑兰被刺杀一事,伊朗至今也还没有对以色列报复。由此可见,伊朗避免升级和扩大冲突的决心有多大。

在这个背景之下,美国和法国也主导了欧盟、G7国家、澳大利亚、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等国家发表了联合声明,呼吁以黎达成21天停火,某程度上符合以色列阻止真主党继续攻击其北部边境的目标。然而,以色列很快就否定了美国的停火要求。

内塔尼亚胡的多重胜利

从此刻的局势来看,不得不承认的是,内塔尼亚胡确实打了一场胜仗。他巧妙地利用了美国大选的契机来升级战争,拜登(Joe Biden)此前已不敢对以色列使出“停止军援”的“核选项”,在大选迫近之际,他就更不敢得罪犹太和亲以色列的选民--例如,在几乎是胜者必取的摇摆州宾夕法尼亚(Pennsylvania),共和党人已声称其在犹太选民群体得到了前所未见的成功,民主党必需阻止进一步的选票流失。

因此,美国民主党政府只会口喊停火,但若然以色列不从,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2024年9月24日,美国纽约,图为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在联合国发表演讲。(Reuters)

对于内塔尼亚胡个人而言,他愈升级,其所属利库德集团(Likud)的民望就愈高。10月7日防范哈马斯不力的疤痕,如今已消退了一半。2026年再次胜选,对内塔尼亚胡而言,已由不可能变成可能。如果他这一轮不断升级,真主党和伊朗都不作强硬回应的话,这可能会构成他“将功补过”的机会。

从以色列的角度来看,哈马斯、真主党和伊朗政权都是声言要消灭以色列国的宗教狂热份子,要维护以色列的国家安全,最终还是要把他们除掉。内塔尼亚胡政府此刻的不断升级,甚至不惜在伊朗“太岁头上动土”杀死哈马斯领袖哈尼亚一事后续还未了结之时,就赶忙再击杀真主党领袖纳斯鲁拉,有可能会给以色列制造出一个“全赢”之局:如果伊朗为首的“抵抗轴心”全力反击以色列,美国很可能会被卷入战争当中(正如其4月帮忙击落所有伊朗向以色列发射的导弹和无人机一样),以色列可以趁机一举消灭或重挫“抵抗轴心”;如果伊朗一方不还全力还击,以色列则继续升级军事行动去削弱对手力量,而“抵抗轴心”也可能因为伊朗的软弱的出现不和(此前,部份真主党的支持者已在大骂伊朗)。

“全赢”之局会否实现还是未知之数。但以色列的这一轮升级攻势,确实体现出以色列安全部门的行动能力。有消息更称以色列安全部门对于他们打击真主党连串行动的成功感到惊讶。这将有助他们一洗10月7日以来的无能之名。

然而,内塔尼亚胡和以色列在行动成功的中却犯下了历史上不知多少人犯过的错,就是误把一场战役当成整场战争。此刻,在硬实力上,可能各方都动不了以色列,但以色列妄顾平民死伤、不顾国际法、不顾潜规则的不断挑衅和军事升级,只会激化周边国家对于以色列的愤怒和仇恨。这一团怒火,今天可能转化不成消灭以色列的硬实力,但长远而言,将会变成以色列挥之不去的存亡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