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格尔：做只蝙蝠的感觉是怎样的？经典心灵哲学思想实验
若你有在书店翻过或细读过《哲学入门九堂课》（What Does it All Mean?）这本小书的话，你可能对其作者有印象，他是汤玛斯・内格尔（Thomas Nagel），今天是他八十三岁生日。这本畅销哲普书以分析哲学的方法与轻松的笔调，切入九个哲学问题领域（包括语言、道德与他专门研究的心灵），是不少对哲学感兴趣的朋友第一本读的入门书。
1937年内格尔出生于南斯拉夫王国，两岁时即移民到美国。他先后于美国康乃尔大学与英国牛津大学修读哲学，最后于哈佛大学修读博士，师从政治哲学家罗尔斯（John Rawls）。内格尔深受老师影响，于政治哲学与道德哲学中主张康德式的义务论（deontology），并写了《利他主义的可能性》（The Possibility of Altruism）这本代表作。内格尔另一主要研究领域是心灵哲学（philosophy of mind），他最有名的著作必要数他于1974年发表的〈做只蝙蝠的感觉是怎样的？〉（What Is it Like to Be a Bat?）文章，它已成为心灵哲学的经典文本。
做只蝙蝠的感觉是怎样的？
我们先从内格尔的蝙蝠论证开始。我们知道蝙蝠会频密地尖叫，发出高频率的声呐，凭著声呐碰撞到外界物体反弹回来的回声，感知到物体的距离、大小、形状、运动与材质等，这是蝙蝠感知世界的主要方式，就如人类依赖视觉。这种感受方式显然与人类建基于五官与五感的感受方式极为不同，因此我们无法以我们自身的感受与意识经验来推测或想像蝙蝠的内在意识世界，若要回答此文章标题的问题，那答案会是：我们无法得知做只蝙蝠的感觉会是怎样。
回应化约式的物理主义
内格尔为甚么要提出这样的论证呢？他目的是为了回应心灵哲学中化约论（reductionism）的观点。这要从心物问题（mind-body problem）说起，自笛卡儿后这成为了一个纠缠不清的哲学问题：对于占空间、可分割的物质世界与不占空间、不可分割的心灵世界，两者的存有状态是怎样的（它是否真实存在的实体）？两者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笛卡儿自己是二元论者（dualist），认为两个世界都有著存有论上的位置，两个世界并行，而不可说哪一边具有优先性。心物两个世界的问题，在哲学中引发了的长久的争论，更是在不同程度上成为笛卡儿以后的哲学家建构体系的基础（比如紧接笛卡儿的斯宾诺莎与莱布尼兹）。
二十世纪以来的心灵哲学，大多主张一元论（monism），当中一度非常流行的是物理主义（physicalism）或物质主义（materialism），即认为不存在心灵现象，那些我们称为心灵现象的其实都是物质或物理现象。物质主义者信奉脑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科学家愈发为意识现象找到大脑脑神经的对应部分，例如意识中不同的情绪或感觉，都是由大脑的某些区块的作用引起。作为心灵哲学家，物质主义者进而指人类的意识，以至整个心灵世界，都只是脑神经以至更微小的粒子的作用，即一切都是物理世界中的物质作用。
意识经验的不可化约性
内格尔反对这种化约论式的物质主义。他以蝙蝠作论证，指出蝙蝠的感觉与感知结构跟人类完全不同，即使科学家对于蝙蝠的脑神经生理结构，可以做到完全的分析与图绘（mapping），但人类都只止步于把握关于蝙蝠的脑神经或粒子数据，而仍然不可能拥有蝙蝠的心灵经验。于此内格尔点出了在物理与心灵之间有一道解释的鸿沟（explanatory gap）：意识必然是一种带有主观性质的东西，无法完全被客观的物质与其作用解释。
内格尔的蝙蝠例子，指出了心灵状态（mental state）只属于它的拥有者（例如我们看到红色的经验），在心灵哲学中这些经验单位就称为感质（qualia）。我们与蝙蝠之间，以至我们人类之间都有不同的生理与心灵结构，有著不同的感质，我们都无法将自己的感质分享给自己以外的意识。即使从脑神经科学的物理分析得出我们的大脑有相同的物质作用，但我们各人的感觉质料是否真的相同，这是不得而知的。
正如笛卡儿指出，可以存在没有身体的心灵；内格尔亦曾指，我们大可以设想出一个正在行动的身体，但没有感质与心灵状态，得出一个只有物理状态而无心灵状态的不对称情况，这在逻辑上是可能的。大卫・查尔默斯（David Chalmers）进一步将之发展成“哲学丧尸”（philosophical zombie）的思想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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