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ling Eve》（下）：杀戮，是完全占有爱慕对象的本能
第三季《Killing Eve》（独行杀姬／嗜血娇娃／杀死伊芙／追杀夏娃／血腥迷恋伊芙／双姝）已经开播，承接上篇文章，我们继续探讨两位主角之间交缠的爱恋关系。
《Killing Eve》（上）：想要追杀夏娃，但她向你递上禁果
拥有所爱的对象并不代表死亡，但追求的过程中反而可能涉及死亡。追求者如果无法拥有所爱，有时会想置对方于死地：他往往宁可加以杀害也不愿失去所爱。——乔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
在上篇中，我们分析了薇拉内尔（Villanelle）与伊芙（Eve）的辩证存在——薇拉内尔的暴力谋杀与伊芙最终冲破日常理性，展现人类逾越死亡禁忌的本能，而这两方面亦都指向了薇拉内尔对伊芙的迷恋和内心的情色欲望。然而，伊芙却仅仅将薇拉内尔视作是自己的研究课题或兴趣对象来“痴迷”，欣赏她的聪明，“因此她值得去杀任何她想杀的人”；伊芙承认自己时刻都在想著她，但也明确：“我就是个粉丝而已。”（“I'm just a fan.”），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出于情爱的迷恋。
讽刺的是，正是因为这种差异，令伊芙感到“活著”的、对薇拉内尔的侦查，又恰恰将她引向自己的死亡：第二季结尾，薇拉内尔朝伊芙——这个她所爱的人，开了枪。那么，为何人有时会想要杀死所爱？
由于精神病患而导致的情感障碍，薇拉内尔虽然感受不到爱，但却渴望得到爱，也因为难以感知，她选择凭借性冲动占有所爱之人。
因为擅于模仿和利用情感，薇拉内尔会使用这一技能操纵爱慕对象的同情心，以博取关爱。对于安娜（Anna）和伊芙，她都以扮可怜的方式企图换来同情。通过模仿，薇拉内尔给安娜写了数封爱意满满的情信，使自己可以源源不断地占有安娜的感情，随后两人发生了性关系；但伊芙因职业所致，已对薇拉内尔做了详细的了解和分析，有所防备，所以没有轻易满足她。
但当薇拉内尔发现，自己的爱慕对象并未为自己完全占有时，她便“本能地”开始行使杀戮。因为嫉妒安娜的老公，所以以阉割的方式杀害了后者；因为发现伊芙的工作伙伴比尔（大卫・黑格 饰）会妨碍自己满足占有伊芙的欲望，在发现比尔跟踪自己时，对其痛下杀手，以短刀数次刺入比尔的心脏来宣泄。在同样以阉割方式杀死弗兰克（达伦・博伊德 饰）后，薇拉内尔给死者穿上此前送给伊芙的长裙礼服，作为伊芙质问她为何杀死比尔、以及伊芙使用了自己送的香水的回应——“妳是我的”。
同样，薇拉内尔已经多次试图接近伊芙的丈夫。她关心的是自己欲望的满足，这就是为何尽管伊芙是一个人届中年、失业也没甚么颜值的已婚女人，但是因其能够满足自己的欲望，又给予自己足够的关注，所以令她难以自持。在柏林行刺时，作为此刻的薇拉内尔故意伪称自己的名字是“伊芙”，以吸引追查她的伊芙前来，而此时静候在犯罪现场附近的她，再次见到伊芙，已经开始对她有了性冲动和性幻想（但因为无法满足，所以找了上篇中提到过的女性作替代，并要求唤其名为“伊芙”）。
佛洛伊德式的阉割与阳具
值得一提的是，在薇拉内尔“傲人的”犯罪履历中，有多次阉割行为。阉割，被精神分析视为重要的课题，与性别认知密不可分。佛洛伊德将阉割情结（castration complex）与伊底帕斯情结（Oedipus complex）相联系，认为对于男孩而言，阉割情结意味著放弃对母亲的欲望，从而进入潜伏期，是离开伊底帕斯的时刻；而当女孩意识到自己没有阴茎时，则视自己已经被母亲所阉割，随即产生对母亲的嫌恶，进而将力比多欲望转向父亲，是进入伊底帕斯情结的时刻。
拉冈则将阉割视作指向伊底帕斯情结的最后时刻，代表了这一情结的“解除”（dissolution）——真实的父亲介入，展现他真的具有此阳具（phallus），迫使婴儿放弃成为此阳具的企图。薇拉内尔的阉割行为，使这一女性形象成为一个主动且强有力的角色，也在一定程度上标示了她的取向，表明她不仅在身体上企图占有所爱的女性，亦渴望在精神上迫使所爱对象的男性伴侣放弃，从而达至完全占有。
巴塔耶：死亡作为生命的连贯
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在阐述情色与死亡的关系时，解释道：“心的情色”源自肉体情色，但未必涉及真实的性行为；此种情色，使生命由不连贯到连贯的关键在于渴望的焦虑——“在遥不可及、在汲汲寻觅但却力不从心的颤栗中方才感受得到。”心的情色涉及痛苦，“因为唯有为情所苦，方能显露出所爱对象的完全价值。”置对方于死地的原因就在于，无法拥有。“在这些疯狂的举动背后，所涉及的是他在所爱身上感受到连贯的可能。”
如果两个情人的结合是激情的结果，此激情呼唤著死亡：杀人或自杀的欲望。指明激情的是死亡光环。在此一暴力（与此想呼应的是不连贯个体的持续侵犯感）之下，开启了习惯两人与分享彼此自我意识的领域，亦即不连贯的一种新形式。对追求者而言，唯有突破个别局限——必要时透过死亡——意味著存在全部意义的爱人形象才会浮现。
就薇拉内尔对伊芙的爱恋来说，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对伊芙的爱令薇拉内尔不禁想要靠近她，哪怕靠近的方式是被对方伤害或杀死对方，只因两人尽管是一体两面的辩证存在，但彼此间的张力也真实得难以消弭——一个是有一刻终于能够感受一般人类情感的精神病患，一个不过是为研究客体而痴迷的情报人员；另一方面，对伊芙的著迷令薇拉内尔既喜悦也害怕，因伊芙不愿随她而去过理想的生活，故此唯有将其置于死地，才能令自己暂时逃脱，也完全释放自己对于伊芙全然的爱。
这种浓烈的爱——更准确说，是爱而不得——令薇拉内尔在第二季结尾做出了朝向所爱的疯狂毁灭行为。然而，剧情仍在继续，作为主角之一的伊芙也自然不会轻易因为被枪击而从剧中彻底消失。那么，后续将如何？就让我们跟随第三季，拭目以待！
_________________
下载《香港01》App ，按“＋”号加入《哲学》抢先看文章：https://hk01.onelink.me/FraY/hk01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