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制度】脱欧派王牌 英国公共医疗还能“医住”民心?
公共医疗,从来容易成为政治议题。早前香港医护人员以罢工迫使政府封关,闹得沸沸扬扬,却只换来特首林郑月娥一句“不会得逞”,罢工行动也草草收场。然而,公立医院医护人员与政府关系,一度处于紧张状态,积怨似乎短期之内难以改善了。
公共医疗问题被放在政治议程之上,从来不是新鲜事,跳出香港,放眼世界,例子俯拾皆是。以英国脱欧一事,相对优质的“公共医疗”就成为主张脱欧派手上一张争取民心的王牌……
撰文:罗乃智
须知道,公营医疗服务机构“国民保健服务”(National Health Service,简称NHS)在英国犹如“国宝”,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开幕礼中,舞者在《Tubular Bells》伴奏下,穿着医生及护士装束,推着小童病床,与一众“病童”以歌舞形式向NHS致敬,反映英国人对其充满自豪感。
回顾整个“英国去留欧盟公投”议题,脱欧派相当擅长捕捉群众的内心,除了“重夺控制”(take back control)这个主调满足英国人怀念帝国光辉的心态外,更巧妙地设定议程,聚焦在两大话题:“每周上缴欧盟3.5亿英镑”及“土耳其入欧”,再将前者与NHS扣上关系,充分利用这项与每位英国人息息相关的服务为王牌,最终一举赢取民心,并成为历史上的“黑天鹅”。
脱欧派最著名的一着,莫过于租借红色旅游大巴并在车身印上“英国每周要缴3.5亿英镑予欧盟。倒不如花在国民保健服务”(We send the EU £350 million a week. Let's fund our NHS instead)的醒目字眼,再让这大巴在全国巡游,成为流动广告牌,告示普罗百姓欧盟对英国造成不胜负荷,脱欧成为可行的解决方案,让英国重夺自主权。(不过,后来名为Brexit Justice的团体以众筹方式募得超过20万英镑,指控时任伦敦市长约翰逊在脱欧宣传期间持续对大众散布他本身“已知为不实的讯息”,惟脱欧已成定局。)时至今天,印有标语的大巴不再巡游,但在脱欧大背景下,与NHS医护人才息息相关的移民政策、离开欧盟后的科研资源调配如何配合,依然时时成为激烈辩论的话题。
在英国, NHS曾令市民引以自豪,人生必经的“生”、“病”、“死”三大阶段,小至身体检查、注射疫苗,大至外科手术及延寿续命,均与NHS脱离不了关系。近年情况却似乎有所变化,在英国居住得久,或与当地人谈及医疗就知,当地人均有相同的劝告:如无必要,或除非真的遇上紧急情况,切勿去NHS。一来固然是呼吁勿滥用公共医疗服务,二来也与NHS成为无尽等待噩梦的代名词不无关系。
究竟两年前刚过70岁大寿的NHS如何由令国民感到自豪,变成为闻风丧胆的三个英文字母,并屡屡登上政治议程,成为政客媒体争相讨论的话题?一切,还是要由历史说起。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国民保健服务尚未出现时,NHS三个英文字母合起来,可谓毫无意义。那时,英国医疗保健服务费用大多数是由个人支付,或者依靠所谓的国家医疗保险(state health insurance),但当中保障之少让人咋舌,只能让市民有基本的药物治疗(等同于今时今日走进药房问诊取药),远远未及医院级数的设备及照料,加上当时绝大多数医院也不过由慈善机构资助成立,资源稀少,质素参差,不言而喻。
第二次世界大战除了改变了国际权力版图,也改变了英国。战后百废待兴,市民有感自己在战争期间为国家贡献良多,遂希望争取应有的社会福利,立场左倾的工党在选举中大胜,取得146席,艾德礼(Clement Attlee)将邱吉尔赶出“唐宁街十号”(首相府),积极推行社会福利改革,在众多范畴中,公共卫生及医疗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一环,NHS的雏形遂应运而生。
起初,国民保健服务的想法不受医生欢迎,毕竟免费医疗,犹如断其米路,导致利益受损,英国医学会(British Medical Association)在1947年的投票结果正是最好的证明:八成六的医生反对加入NHS。
不过,在争议声中法例仍然获得通过,《国民健康服务法》(National Health Service Act 1946)在1946年推出。在威廉.卑弗列治 (William Beveridge)提倡模式下,按“不论个人收入如何,按需提供全面的、免费的医疗服务”的原则,发展出全球首个国民医疗卫生服务制度。NHS在1948年7月5日正式成立,并于曼彻斯特公园医院(Park Hospital)启动,对过去难以获得医疗服务的妇女、小孩及无业者而言,无疑是天大喜讯。
战后卫生大臣安奈林.贝文(Aneurin Bevan)曾表示:“NHS是前所未见的最大社会服务实验。”(The biggest single experiments in social-service that the world has ever seen),所言非虚。经过多年发展,NHS无疑成就斐然,单以规模论,它现在是世界上第五大雇主(首四名分别为美国国防部、中国解放军、沃尔玛、麦当劳),雇员的数目为150万人,相等于德国慕尼黑城市的人口数目,现时在整个制度中,有149,000名医生、340,000名护士、25,000名助产士、19,000名救护车职员、31,000名经理。
笔者年前在英国攻读硕士,在一次学校安排的就职讲座中,亲耳听见来自NHS代表的豪情壮语:“相信在座学生均来自不同学系,但无论是热门或冷僻,在NHS均有与之匹配的职位。”孰真孰假,自然难以证实,不过,NHS庞大体制下的职业种类涵盖范围之广,却是事实。
同时,NHS制度却也问题丛生。以服务论,NHS每36小时处理100万名病人,每年有2,300万人到急症室求诊,却有370万人在轮候名单之上。有说,国民保健服务由成立之日开始,每天都处于危机之中,所言非虚。根据2016年欧洲健康消费指数(Euro Health Consumer Index),英国的医疗水平在欧洲各国中仅仅排名第十五,报告不留情面地指出:“如果要与欧洲领先的保健系统所提供之服务相匹配,NHS迫切需要进一步改革。”(The NHS urgently needs further reform if it is to match the services offered by Western Europe's leading health systems.)狠狠掴了这个英国人心中最接近宗教的组织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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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202期《香港01》周报(2020年2月24日)《脱欧派赢民心王牌 英国公共医疗还能“医住”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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